运动会那场混合着青草、汗水和少年嘶吼的狂欢,如同投入江河油田四中平静湖面的一颗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未散。
五月的风彻底扫净了沙河两岸杨树林里最后一点料峭,带着蓬勃的暖意和草木疯长的气息涌入校园。
然而,这暖意很快就被另一种更炽热、更无声的东西取代——期末考试的硝烟,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教室里的空气闷热,头顶的老旧吊扇“嘎吱嘎吱”徒劳地转着,卷起练习卷的边角,却吹不散那股混合着油墨、汗水和隐约焦灼的味道。
课桌间的过道被各种复习资料和卷子山侵占,几乎难以落脚。
下午自习课晓晓拉着我跑去藤萝架下学习,号称教室里空气太污浊,外面空气新鲜,其实外面也好不到哪儿,俩个字“闷热”!
“羽哥哥!抬头!看我!”藤萝架浓密的绿荫下,晓晓清脆的声音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沉闷的午后。
她盘腿坐在石凳上,面前摊开的数学练习册像一张复杂的地图。
她手指用力点着其中一道画满了混乱辅助线的几何题,齐耳短发被汗水黏在微红的脸颊,眼睛却亮得惊人,“你这辅助线添得,是想把三角形绕晕自己吗?看这里!连接AF!中位线定理!懂不懂什么叫中位线定理的含金量啊?”
我正被那堆纠缠的线条弄得头昏脑涨,闻言下意识地看向她指的地方。
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阳光曝晒过的布料和少女汗意的独特气息,带着一种奇异的提神效果,钻入鼻腔。
“这里?”我皱着眉,笔尖犹豫地悬在半空。
“对!就是这里!”晓晓猛地凑近,发梢几乎扫到我的练习册,她拿起自己的笔,“唰唰”两下,利落地添上那条关键的辅助线,“你看!AF一连接,B点是不是它中点?那DF和FC是不是相等?再利用等量代换…喏,豁然开朗了吧?柳暗花明又一村啊羽哥哥!”
她得意地扬起下巴,脸上是那种解开难题后特有的、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仿佛阳光穿透了藤萝的层层叠叠,直直照进我心里。
那困扰我许久的乱麻瞬间被她的思路斩断,清晰得不可思议。
“服了,”我由衷地叹口气,用笔杆轻轻敲了敲她摊开的书页边缘,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晓晓老师,受教了!看来这题不拜你不行啊!”
“那是!”她毫不谦虚地收下赞美,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说好了啊,藤萝架下结盟,一起杀进年级前十!谁拖后腿谁是小狗!”她伸出小拇指,眼神灼灼。
“拉钩!”我笑着勾住她微热的手指,一种并肩作战的豪情油然而生,感觉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幼稚。
藤萝垂落的紫色花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沙沙作响,像在为我们无声的誓约伴奏。
在教室里,课桌前后常常成为我们的小型战场。课间十分钟的宝贵光阴,总能看到我们四人头碰头凑在一起(张晓辉、王若曦、慕容晓晓和我)。
“胖子!别啃你那包子了!快!抽背一下物理电路图符号!”晓晓一把夺过张晓辉刚咬了一口的肉包,塞给我,“羽哥哥,你监督他画!画错一个符号,这包子就归我了!”
张晓辉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抗议:“唔…慕容晓晓!你这是抢劫!光天化日…哎哟!”
他痛呼一声,因为王若曦默不作声地从他身后经过,胳膊肘“不小心”撞到了他正偷偷摸向桌兜里拿漫画书的手。
王若曦脚步未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是走到自己座位,拿出英语单词本安静地看了起来,嘴角却有一丝极淡、极快的笑意闪过。
“看什么看!画图!”我忍着笑,把物理练习册拍在张晓辉面前。
张晓辉一脸无奈,但还不得不照做,因为肉包子还在我这儿,呵呵!
放学铃声一响,回家的路上有时也会变成移动的复习阵地。
“晓晓,历史那个‘澶渊之盟’到底是哪年签的?是景德元年还是…?”我推着自行车,努力回忆着。
“景德元年!公元1005年!”晓晓骑在她那辆粉色的坤车上,单脚点地,回答得斩钉截铁,“记住关键词:‘花钱买平安’!寇准力主,真宗怂了,每年给辽送银子绢帛!跟胖子攒钱买《七龙珠》新卷一个性质,肉疼但省事!”
“喂喂喂!慕容晓晓!你这什么破比喻!”旁边同样推着车的张晓辉立刻不满地嚷嚷道,“我买漫画那是精神投资!能一样吗?还有,别老拿我说事儿!”
“怎么不一样?”晓晓伶牙俐齿地反驳,“都是付出代价换取暂时的和平嘛!区别就是人家真宗皇帝换的是边境安宁,你胖子换的是不被书报亭老板催债的安宁!本质都是‘怂’!”
“你!”胖子气得圆脸通红,作势要追打。
晓晓咯咯笑着,灵巧地一蹬脚踏,车子窜出去老远,只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在傍晚的风里飘荡:“羽哥哥救命啊!胖子恼羞成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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