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亮,起床号就催命鬼似的开始在宿舍楼前呜哩哇啦乱叫起来,昨天十公里拉练的疲惫与酸疼尚未褪去,腿肚子沉重的像是灌了铅,每走一步都拉扯得生疼,但军号就是命令,我硬着头皮快速整装,然后迅速向楼下三中队的集合点集结。
第九天的日头,看着温吞,骨头缝里透着丝丝的酸疼,公告栏上红纸黑字,跟作战命令似的拍在那儿:
今日科目:内务整理。
核心任务:叠“豆腐块”。
我去!叠被子?就不能让人喘口气吗?我心里默默地嘀咕着。
三中队迅速集结完毕,钟教官在队列前头戳成了一根笔直的钢桩,探照灯似的目光扫向我们,仿佛要把我们骨头缝里藏着的懒筋都照出来,照得人心里发毛。
几张大长条桌子戳在当间,上面堆满了蓬松厚实的军用棉被,那玩意儿软塌塌的,跟刚出笼的馒头似的,带着一股仓库里的霉味儿和阳光晒过的干燥气息。这能叠成“豆腐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全体都有!立正!稍息!”钟教官嗓子眼儿里吼出来的声音,带着砂纸打磨铁锈的糙劲儿,“今天,搞内务!别以为这是老娘们儿的活计!”
他猛地抄起一床棉被,那玩意儿在他手里跟条死狗一样垂着:“内务是什么?是作风!是纪律!是你是不是一个兵的证明!一屋不扫,你拿什么扫天下?一床破被子都整不明白,上了战场,枪栓卡壳了,你找谁哭去?都给我看好了!什么叫‘豆腐块’!什么叫方寸之间见真章!”
话音没落,钟教官胳膊一抡,“哗啦”一声,那床死狗似的棉被被他摔在桌面上,平平整整铺开。接下来,就像是在变魔术,不,那是千锤百炼的硬功夫!
只见他两只蒲扇大的巴掌合拢,跟压路机似的,沿着被子中线,“吭哧!吭哧!”地碾过去,胳膊上的腱子肉鼓得老高,青筋都暴出来了。那力气,像是要把被子里每一丝空气都榨干,把棉花压成铁板。汗珠子顺着他剃得发青的鬓角往下滚,砸在绿军被上,洇开个小黑点。空气里全是棉絮被暴力压缩的“噗噗”声,听着牙泛酸。
压平了?不!这才哪到哪!
只见他摸出卷尺,眼神跟狙击手校枪似的,精准地在被面上比划,手指关节当尺子,“嘎吱”一声划下印子。
然后,重头戏来了——抠棱角! 大拇指关节弓起来,跟小榔头似的,不是顶,是砸!是往死里抠!沿着那划好的线,“咚!咚!咚!”一下下闷响,指关节狠狠楔进蓬松的棉花里,像是要把桌面都凿穿。那狠劲儿,那专注,跟在雷区排诡雷一个表情。
最后,两只手跟熨斗似的,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蛮横,在被子表面“唰唰”地抹,抹平最后一丝可能存在的褶皱,抹掉任何一点不服帖的鼓包。
我去!就短短的几分钟!那团软塌塌的棉花,在他手里硬是给整成了一块棱是棱、角是角、方方正正、刀削斧劈的玩意儿!比学校食堂大师傅切的冻豆腐还要标准!直挺挺戳在桌子上,像个刚浇筑出来的混凝土墩子,透着股冰冷却不容置疑的秩序感。
整个三中队的同学们,全都看傻了。这哪是在叠被子?这是在造坦克好嘛!
“都看清楚了没?!”钟教官指着那件“艺术品”,声音里带着点干完硬仗后的沙哑,“要点就一句:三分叠,七分修!压是根基,给老子往死里压!抠是命门!不抠出棱角来,你叠得就是花卷!抹是收尾,给老子把褶子、鼓包都收拾干净!”
他那根粗粝的食指,像刺刀一样点在被子锋利的棱线上,“这儿!用你指关节!往骨头缝里抠!抠出这条直线!这儿!鼓了?手指头并拢,给老子压下去!抹平!耐性!要的就是耐性!跟伺候你媳妇儿或者你老爷们似的,一丝儿都不能马虎!”
震撼劲儿过去之后,剩下的就是炼狱。一人领了一床同样的“棉花堡垒”,在空地上各自为战。看着容易?上手才知道,这比解一道大的数学难题还磨人。
张晓辉那身肥肉算是遇上了克星。他吭哧瘪肚地压着被子,胖手拍上去跟拍似的,软绵绵不着力。中间总鼓个包,像个顽固的肿瘤。他笨拙地比划着折叠,然后用他那肉乎乎的指关节去“抠”棱角——那感觉,就像用橡皮泥去刻钢板。折腾半天,叠出来的玩意儿软趴趴、圆滚滚,像个发酵过度的发面饼,瘫在桌上直喘气。
“噗哈哈哈……”一阵肆无忌惮的爆笑从旁边炸响。四中队也在隔壁空地上练着,赵教官带着他们。
这会儿正休息,欧阳俊华叉着腰,指着胖子的“杰作”乐得前仰后合:“哎哟我去!胖子!你这叠的是个啥?‘发面大馒头’?还是‘山’?豆腐块?我看是‘豆腐渣工程’吧?哈哈哈哈!”
四中队的秦梦瑶站在他边上,抿着嘴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姜玉凤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又低头继续捯饬她那床被子,跟解数学题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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