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全人类的知识回到建国初期 第5章 微光的涟漪

那盏土制电灯被林枫小心地藏在床脚的木箱后面，用一块旧麻布盖着。它更像一个秘密的慰藉，一个证明他头脑中的知识并非虚幻的实体证据。白天，他依旧在苏念卿面前扮演着逐渐康复的归国学子，喝着草药，吃着稀粥，偶尔翻看那本《机械原理》，或是望着窗外出神。

但到了夜晚，当苏念卿离开，煤油灯被吹熄，万籁俱寂之时，他才会悄悄接通电池，让那团橘黄色的、稳定的光晕在玻璃罩内亮起。借着这微弱但清晰的光线，他开始用铅笔在粗糙的草纸上写写画画。

他画的不是高深的方程，而是最基础的电路草图，思考着如何提高这盏灯的效率。碳丝的性能不稳定，寿命短是必然的。电池的电量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那两节宝贵的1号电池，支撑不了太久。必须找到更可持续的能源，或者至少，找到充电的方法。

这个念头一出，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几种简易的蓄电池原理和制作方法。铅酸电池？需要铅板和硫酸，获取难度大，危险性高。或许可以尝试更简单的……比如，勒克朗谢湿电池的某种变体？利用锌、碳和氯化铵溶液？锌皮和碳棒或许能想办法找到，氯化铵……不知道县里的药店或者供销社有没有？

他一边在纸上勾勒着可能的电池结构，一边留意着门外的动静。这种“地下工作”般的状态，让他感到一种奇特的紧张与兴奋。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苏念卿带来了一位陌生的客人。来人约莫三十五六岁，身材精干，皮肤黝黑，穿着一身半旧的蓝色工装，袖口和膝盖处磨得有些发白，眼神却锐利有神，带着一种长期与机器打交道的专注感。

“林同志，这位是县农机站的王铁柱，王技术员。”苏念卿介绍道，“王技术员听说你从国外学机械回来，很是佩服，今天特意过来看看你。”

王铁柱显得有些拘谨，双手在裤腿上搓了搓，才伸出来与林枫握手，力道很大：“林工……林同志，你好你好！冒昧打扰了。”他的称呼在“工程师”和更普遍的“同志”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后者。

“王技术员太客气了，快请坐。”林枫请他坐在桌旁唯一的木椅上，自己则坐在床沿。苏念卿倒了碗开水递给王铁柱，便借口去洗衣服，离开了房间，留下了两个男人。

王铁柱喝了口水，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桌上摊开的几张草纸吸引。上面画着一些他看不太懂的线路图和结构简图，线条干净利落，与他平日里见到的那些粗糙的农机图纸截然不同。

“林同志，你这是……在画啥？”他忍不住好奇地问。

林枫心中微动，这是一个机会。他将草纸往王铁柱那边推了推，语气平和地说：“没什么，养病无聊，随便瞎想的。是一些关于……用电的设想。”

“电？”王铁柱眼睛一亮，“咱们农机站去年好不容易通了电，就装了几个灯泡，可亮堂了！就是老跳闸，一碰到阴雨天，线路还老出问题，愁死人。”

他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开始倒苦水：“站里有台老式的柴油发电机，是备用的，年头久了，毛病一堆，动不动就熄火。现在农忙快到了，抽水、脱粒都指望着电呢，我这心里直打鼓。”

林枫静静地听着，捕捉着关键信息：县里有电，但不稳定；有柴油发电机，但维护不善。这正是一个他可以介入，而又不显得太过突兀的领域。

他没有立刻大包大揽，而是引导性地问道：“王技术员，那发电机具体是什么问题？是启动困难，还是运转不稳？有没有检查过油路、电路和气路？”

王铁柱见林枫问得专业，精神更是一振：“启动倒还行，就是跑起来之后，声音忽大忽小，有时候还冒黑烟，没劲儿！我也拆开看过，油路好像有点堵，喷油嘴那块儿我弄不太明白，不敢乱动。电路就更别提了，那些线头我看着都晕。”

林枫点了点头。听起来像是典型的燃油供给系统和可能存在的电路接触不良问题。这对于拥有未来知识，且精通复杂电网系统的他来说，属于基础中的基础。

“王技术员，如果不介意的话，”林枫斟酌着用词，“等我身体再好些，能走远路了，或许可以去农机站看看。当然，我也只是理论上知道一些，具体还得靠你这样的老师傅动手。”

他表现得十分谦逊，将姿态放得很低。

王铁柱一听，大喜过望：“那敢情好！林同志，你可是留洋回来的专家！你能来指点一下，那真是求之不得！”他激动地差点站起来，“不着急，不着急，你好好养身体！什么时候方便了，让苏同志捎个话，我过来接你！”

又聊了一会儿农机的琐事，王铁柱才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开，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苏念卿回来时，看到林枫正对着窗外沉思。

“王技术员走了？他好像挺高兴的。”她一边晾着衣服，一边说道。

“嗯，聊了聊农机站的事。”林枫转过身，看着苏念卿，“苏同志，谢谢你。”

苏念卿有些不解：“谢我什么？”

“谢谢你带王技术员来。”林枫笑了笑，“整天闷在屋里，能和人聊聊外面的事，感觉病都好得快些。”

这是他真实的感受。王铁柱的到来，像是一扇窗户，让他窥见了这个县城真实的工业水平和迫切需求。他的知识，终于找到了一个可能落地的、具体的切入点，而不仅仅是床脚下那盏孤芳自赏的电灯。

苏念卿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轻声说：“这有什么好谢的。组织上让我照顾你，看你身体和心情都好起来，我才好交代。”

她的语气依旧带着公事公办的色彩，但林枫能感觉到，那背后是一种朴素的善意。

当晚，林枫再次点亮了他的土制电灯。橘光摇曳，映照着他新画的草图——这次不再是天马行空的设想，而是针对柴油发电机可能故障点的初步排查思路图，以及一个简易的、利用手头可能找到材料制作的电池充电方案草图。

微光虽小，但其泛起的涟漪，已经开始触及这个小小县城现实需求的边缘。林枫知道，他迈出这间小屋的第一步，或许就要从那个充满油污和金属气息的农机站开始。而在此之前，他需要让自己的身体，以及第一个“小发明”，都准备得更充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