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全人类的知识回到建国初期 第129章 秋深的忙碌与暗涌的波澜

省城归来的兴奋与荣光，很快被秋日特有的繁忙所取代。田地里，晚熟的作物亟待收割，冬小麦的播种也要提上日程，空气里弥漫着收获的紧迫与对来年的期盼。林枫和苏念卿几乎没有任何停歇，便一头扎进了更加具体和繁重的工作中。

修订完善后的《实用工农技术浅述》（林枫最终采纳了苏念卿的建议，将“浅说”改为更显谦逊和待补充的“浅述”）新稿，首批油印了数百册。这批手册不仅分发给了夜校的学员，还通过王铁柱的农机站网络和赵青山的广播站宣传，向县内其他有需求的合作社和互助组扩散。手册里新增的“因地制宜”章节和大量来自青石峪等地的实践案例，引起了比以往更强烈的反响。不断有人慕名找来夜校，或是询问具体技术细节，或是邀请林枫前去指导。

林枫变得更加忙碌。白天，他常常需要骑着那辆旧自行车，奔波于各个村镇之间，现场解决农具使用中的难题，查看省柴灶的推广情况，并根据当地条件提出新的改进建议。苏念卿则更多地承担起了夜校日常教学的管理和基础班的授课工作。她将自己省城之行的见闻和学到的更系统的教学方法融入课堂，识字教学不再枯燥，而是与生产生活更紧密地结合，深受学员欢迎。

然而，在这片看似蓬勃发展的景象之下，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开始悄然涌动。

这天，林枫刚从邻近的红星合作社指导回来，还没来得及喝口水，王铁柱便一脸凝重地找上了门。

“林工，有点情况。”王铁柱压低了声音，眉头紧锁，“俺今天去县物资站领轴承，听到点风声。”他顿了顿，看了看旁边正在整理教案的苏念卿，有些犹豫。

林枫示意他但说无妨。

“物资站的老刘跟俺透了个信儿，说……说上面可能要对下面这些‘自发’的技术推广和‘非标准’的农具改良，‘规范管理’。”王铁柱挠了挠头，努力回忆着听到的词汇，“意思好像是，以后不是上头统一下发图纸和标准的东西，不能随便弄，怕出乱子，也怕……浪费材料。”

林枫闻言，眉头微微蹙起。这个消息并不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技术的扩散一旦形成规模，必然会引起管理层面的注意。“规范管理”本身并非坏事，但如何“规范”，由谁来“规范”，标准如何制定，却蕴含着巨大的不确定性。他担心的不是管理，而是“一刀切”的僵化管理可能会扼杀基层刚刚萌发的创新活力。

“知道是哪个部门的意思吗？具体会怎么‘规范’？”林枫沉声问道。

“还不清楚，”王铁柱摇摇头，“老刘也说不明白，就说听到点风声，让咱们……稍微注意点。”他的语气里带着担忧。农机站改造的那些播种机，可都不是“标准”产品。

“嗯，我知道了。”林枫点点头，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该做的工作继续做，但以后涉及到动用计划内物资的改造，记录做得更详细些，效果数据也要更完整。”

王铁柱见林枫如此镇定，心下稍安，又说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苏念卿放下手中的笔，走到林枫身边，眼中带着关切：“会有麻烦吗？”她虽然不完全明白那些术语，但能从王铁柱和林枫的神色中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

林枫转过身，看着她担忧的眼神，宽慰地笑了笑：“暂时不会。任何新事物的发展，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重要的是我们做的事情有没有效果，是不是真正对群众有利。”他拿起桌上那本增厚了许多的手册，“这就是我们的底气。里面记录的每一个数据，每一个案例，都是实实在在的。”

话虽如此，林枫心中却并未放松。他深知，在现有的体制下，来自上层的风向变化，往往会对基层实践产生决定性的影响。他必须提前做准备。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枫在继续推进各项技术推广的同时，开始有意识地加强资料的收集和整理。他要求王铁柱对每一台经过改造的农机建立详细的使用档案，记录故障率、维修情况、用户反馈；他让苏念卿更系统地整理夜校学员的学习成果和应用实例；他自己则开始着手撰写一份更为系统的报告，准备将怀山县这几年技术推广的历程、方法、成效以及面临的困难，进行一次全面的梳理和总结。他预感到，这份报告或许在未来某个时刻，会成为重要的依据。

秋意渐深，夜晚已有了明显的寒意。小院工作棚的灯光下，林枫伏案书写的身影常常持续到深夜。苏念卿则在一旁，不是帮他查阅资料，就是安静地做着针线，为他缝制过冬的棉衣。

“还在写报告？”苏念卿将一件新絮好的棉衣披在他身上，轻声问道。

“嗯，”林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把思路理清楚，把事实摆充分。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我们也要能说得清楚，我们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苏念卿看着他坚定的侧脸，灯光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她心中那份因流言而产生的些许不安，渐渐被一种更坚定的情绪所取代。她相信他，相信他们共同走过的路，相信那些在黑土地上发生的、真切切的改变。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将一杯刚沏好的、滚烫的浓茶放在他手边，“我帮你把青石峪那些数据再核对一遍。”

窗外，秋风掠过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小院之内，灯火温暖，两人并肩而坐，各自忙碌，却心意相通。外部潜在的波澜尚未涌至，但他们已然筑起了以事实和成效为基石的心理堤防。技术的星火既已点燃，便不会轻易被风吹灭。他们知道，前路或许会有更多的挑战和未知，但只要脚踏实地，初心不改，便能在这时代的洪流中，守住这片他们亲手耕耘出的、充满生机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