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神使与醉鬼神只 第269章 理念的火种

林晓枫那如同九天惊雷般炸响的怒斥，像一盆掺杂着冰碴的冷水，骤然浇熄了皇极殿内纷乱嘈杂、近乎失控的争吵火焰，也让所有与会者——无论是高踞神座、周身环绕着不朽辉光的神只，还是权倾朝野、执掌亿万生灵命运的重臣——那或威严、或深沉、或焦虑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带着各种复杂难言的情绪，聚焦在了这个年轻的、甚至脸上还带着些许未脱稚气、却刚刚夺得了九城联赛冠军的“凡人”身上。

惊愕于他的胆大妄为，不满于他的以下犯上，审视着他的真实意图，好奇着他能说出什么……种种复杂而尖锐的情绪，如同无形的针芒，在庄严肃穆却又暗流汹涌的大殿内弥漫、交织。

面对这些足以让寻常修士心神崩溃的目光，林晓枫没有丝毫退缩。他胸膛因之前的激动而微微起伏，但很快，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将周围那凝重的空气与无数道视线都纳入了胸壑，强行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当他再次抬起眼眸时，那双眼睛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澈、明亮，如同被山泉洗过的星辰，里面燃烧着一种名为“信念”的火焰。

他知道，光有愤怒和斥责是无用的，甚至可能适得其反。在这决定文明命运的关键时刻，必须拿出真正能穿透迷雾、撼动人心、甚至动摇神只固有认知的东西。

“诸位尊神，各位大人，”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不再高亢，却带着一种如同大地深处回响般的、不容置疑的沉静力量，清晰地回荡在落针可闻的大殿之中，“我们在此争论了许久，一直在讨论如何防御饕餮的吞噬，如何联合可能同病相怜的外力，甚至……如何妥协，以求残喘。”

他环视全场，目光坦然地从一张张或古老、或威严、或精明的面孔上掠过，提出了一个直指核心的问题：

“但我们是否真正沉下心来思考过，饕餮，它究竟凭什么能如此轻易地吞噬我们？它的力量根源，到底针对的是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给所有人思考的时间，然后自问自答，声音逐渐拔高，带着剖析真相的锐利：

“因为它以‘信仰’、以‘文明’为食。这一点，杜康前辈已经向我们揭示。” “但我想在此追问，”他的话语如同手术刀，精准而冷静地剖开了一层华丽而脆弱的外壳，“如今我们绝大多数人供奉神只，虔诚祈祷，所求为何？是风调雨顺，是攻城掠地，是升官发财，是祛病消灾，是个人的福祉与**的满足！”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敲击在某些神只和信徒的心上。

“这，更像是一种建立在需求之上的交易！我们献上香火愿力与虔诚叩拜，神只则赐下力量、庇护或实现愿望。这种基于‘索取’与‘赐予’的信仰，固然能产生强大的力量，支撑起神国的辉煌，但其根基，是否足够坚韧？当灭顶之灾降临，当神只自身都难保，无法再回应祈求、赐下庇护时，这样的信仰，是否会被绝望和恐惧轻易动摇，甚至……反过来被饕餮利用，成为它从内部瓦解、吞噬我们的巨大缺口？！”

这番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让在场不少神只，尤其是那些神职与凡人生活息息相关、高度依赖香火愿力维系存在与力量的土地神、城隍、乃至部分职能神，脸色微微变化，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林晓枫的话，尖锐地戳中了一个他们内心深处不愿面对、却在饕餮这概念性威胁下愈发清晰和致命的事实——他们的力量根基，存在着被“釜底抽薪”的致命弱点。

“那么，什么才是饕餮难以吞噬，甚至可能……根本无法彻底吞噬的？”林晓枫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如同宣告神谕般的、斩钉截铁的力度，“不是某位神只的无上伟力，不是某座城池的坚固防御，而是——我们自身的文明传承！是我们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属于‘人’的印记！”

他抬起手，修长的指尖仿佛有微不可察、却蕴含着无穷意韵的光芒在流转，那不是任何属性的神力，而是一种文明的辉光。

“是我们先祖刻在龟甲青铜之上、传承数千年不灭的文字！”他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崇敬与坚定，“是它，记录了我们的起源与筚路蓝缕，承载了先贤的智慧与哲思，任凭时光流转，王朝更迭，其形其意，早已坚不可摧，融入血脉！” “是我们口耳相传、代代流淌在血脉里的诗词歌赋与精神气节！”他的话语带上了铿锵的韵律，“是屈原‘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不懈追寻，是李白‘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磅礴自信，是苏轼‘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美好祝愿！这些精神与情感的烙印，早已超越了单纯的文字，成为了我们民族灵魂的构成部分！” “是我们脚下这片古老土地沉淀的、厚重到无法磨灭的记忆！”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殿宇，看到了历史的长河，“是三皇五帝开天辟地的传说，是秦皇汉武一统山河的功业，是唐宋明清兴衰更替的史诗！这绵延不绝的历史，是文明之树扎根最深、最肥沃的土壤！” “更是那看似平凡琐碎、微不足道，却实实在在地维系着亿万人日常生活、传递着温度与情感的——人间烟火！”他的目光骤然变得无比温暖而充满力量，仿佛点亮了大殿，“是清晨集市上唤醒城市的吆喝与讨价还价，是田间地头农夫滴落的汗水与对丰收的期盼，是深夜家中母亲灯下缝补衣衫的专注与慈爱，是学堂里孩童朗朗的读书声与对未来的憧憬，是……是蓉城那口翻滚着红油、沸腾着友情与热情的火锅，是沪上那川流不息、象征着活力与机遇的车水马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