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神使与醉鬼神只 第42章 评比日前夜

一壶是如今村里常见的“桃源仙酿”啤酒，另一壶，则是他特意为自己留下的、仅剩不多的“月华凝露酒”。

他先给其中一个碗里倒满了泛着细腻泡沫的金色啤酒，然后，拿起那壶凝露酒，动作轻柔而郑重地，在另一个空碗里，斟了浅浅的小半杯。清澈近乎无色、内蕴月华的酒液在碗中微微荡漾，映照着天上的明月，散发出更加清幽冷冽的香气。做完这些，他将那杯珍贵的凝露酒，轻轻推到了对面那个空着的树墩凳前。

仿佛心有灵犀，他腰间悬挂的杜康酒壶微光一闪，那已然凝实清晰、眉目生动、带着几分历经沧桑后的慵懒与洒脱气度的虚影，便自然而然地浮现而出，如同轻烟凝聚，优雅地坐在了那个树墩上。他先是姿态娴雅地端起那杯凝露酒，并未立刻饮用，而是放在他如今已能清晰显化的鼻尖下，闭目轻嗅，脸上露出极其享受和回味的神情，仿佛在品鉴一件绝世艺术品。良久，他才睁开眼，目光带着一丝戏谑，看向坐在对面的林晓枫。

“别人都是临阵磨枪，紧张备战，焚香祷告。你倒好，评比前夜，还有如此闲情逸致，在此对月独饮……哦，算是与我对饮？”杜康的声音带着清晰的笑意，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清越。

林晓枫端起自己那碗冒着气泡的啤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仰头喝了一大口，冰爽凛冽的气泡瞬间在口中炸开，恰到好处的苦味与回甘成功驱散了夏夜尾巴带来的一丝微燥。他放下碗，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望着天边那轮仿佛近在咫尺的皎洁明月，脸上是一种经历了诸多磨练后才会有的、发自内心的平静。

“该做的，能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像脚下的青石板一样踏实，不容置疑，“酒，我们实实在在地酿出来了。效果，从村民到苏家，大家都亲眼看到了，亲身感受到了。村子，也确实因为我们的酒，在一点点变得更好，更热闹，更有希望。如果这样还不够资格评上个‘优秀’，那我现在就是把头皮挠破，紧张得睡不着觉，又有什么用呢？”

他转过头，看向杜康在月光下显得愈发仙气飘飘、仿佛随时会融于月华中的侧影，嘴角勾起一个略带调侃的笑容：“再说，不是还有您这位曾经的酒神大人在吗？真到了万一的时候，您老人家再稍微显显神威，比如给土地公他老人家的那份绩效报告……加点料，弄得更金光闪闪、天花乱坠一点？”

杜康闻言，嗤笑一声，虚影的手指隔空虚点了林晓枫一下，笑骂道：“滑头！竟想唆使本神帮你舞弊！哼，本神如今这点力量，自保尚可，维持这形体不散已是勉强，还想干涉凡俗官府的评比流程？怕是刚动点手脚，那镇守府里供着的监察法镜就得嗡嗡作响，到时候，好处捞不着，反倒惹一身骚。”

话虽如此，他语气中却并无多少真正的担忧，反而带着一种见惯风浪、尽在掌握的从容与超然。他这才低头，轻轻品了一口碗中的凝露酒，感受着那极致清冽宁静的意境如同月华般在他神念中缓缓化开，驱散了他因回忆过往而泛起的一丝波澜。他缓缓道：“不过，你前面那句话，说得在理。该做的，都已做了。而且，做得……相当不赖。”

他放下酒杯，第一次用如此认真而平等，甚至带着一丝审视与探究的目光，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不过短短数月，这个几个月前还只是个在命运打击下选择躺平、眼神黯淡的废柴少年，已然脱胎换骨。

月光柔和地勾勒出林晓枫略显清瘦但线条坚毅的侧脸轮廓，他的皮肤因常年在工坊劳作而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眼神明亮而清澈，如同他酿造的酒液，没有了最初的迷茫和浮躁，沉淀下的是经历失败与成功、质疑与认可后的沉静与由内而外的自信。这几个月，他为了保住父母留下的最后念想，被迫与一个落魄古神签订“卖身契”；他从酿制出毒药般的失败品起步，到创造出风靡一村的“快乐水”，点燃希望之火；再到攻克连修仙者都觉得棘手的难题，得到眼高于顶的苏家大小姐亲口认可的“静心酿”；他不仅解决了自身的生存危机，更实实在在地，用一坛坛酒，改变了一个村子的经济面貌和精神气象。

这一切，并非全靠他杜康的指点（虽然他自认指点是关键），更多的，是这小子骨子里的那股不服输的韧性、一点就通的悟性，以及那份……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对待酿酒和待人的赤子之心。

杜康沉默了片刻，月光在他虚幻的衣袍上流淌，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引导式的询问：“小子，若明日评比成功，桃源村荣获‘优秀’，你有何打算？若……天不遂人愿，结果不尽如人意，甚至落选，你又待如何？”

林晓枫闻言，目光从明月上收回，落在了自己碗中那依旧在轻微晃动、折射着月光的金色酒液上，他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种经历过真正压力测试后的坚定：

“成功了，自然是天大的好事。我们可以借此东风，把‘桃源仙酿’的牌子打得更响，酿更多的酒，让更远地方的人也能尝到这份简单的快乐，也让咱们村变得更好，路更宽，房子更亮堂，孩子们有更多的机会。”他顿了顿，语气没有丝毫低落，反而带着一种豁达，“若是不成……”

他仰起头，将碗中剩余的啤酒一饮而尽，畅快地哈出一口带着浓郁麦芽香气的气息，仿佛将所有的顾虑都随之吐出：“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不了，带上您这酒壶，换个地方，重头再来！只要这酿酒的手艺在，这份想让生活变好的信念在，我相信，总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宅基地很重要，是根，但更重要的是，”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眼神灼灼，“我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了，也相信自己能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