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内,空气凝滞。赵贲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阴影将沈默完全笼罩。他目光如炬,带着久经沙场的煞气和审度犯人的锐利,牢牢锁定在沈默苍白而平静的脸上。
“沈默,你可知罪?”赵贲声音沉浑,开门见山。
沈默靠在墙上,微微喘息,似乎连说话都耗费力气:“赵将军……说我勾结江湖余孽,刺杀朝廷命官?”他顿了顿,嘴角扯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带着嘲讽的弧度,“那为何……我此刻会身中……你们京营的制式弩箭……躺在这里?”
赵贲眼神一凝。沈默这话极为刁钻,直接将矛盾引向了昨夜那场混乱的刺杀。他避开了“是否勾结”的指控,而是抓住了“谁想杀他”这个关键点。
“昨夜之事,本将自会查明。”赵贲冷声道,“但你身为朝廷钦犯,拒捕潜逃,乃是事实!西山乱葬岗,你杀伤我京营数十将士,又作何解释?”
“解释?”沈默咳嗽了两声,肩头的纱布又渗出血迹,“有人设局围杀……沈某只为自保……何来拒捕之说?至于钦犯……呵,”他笑声沙哑,带着无尽的苍凉,“陛下……可曾明发上谕,公告天下,定我沈默之罪?”
赵贲一时语塞。沈默“畏罪自杀”的消息确实尚未正式公告,只是内部传达和暗中操作。沈默精准地抓住了这个程序上的漏洞。
“巧言令色!”赵贲怒哼一声,“那你昨夜为何出现在野狐林?又为何与孙将军遭遇?”
“为何?”沈默抬起眼皮,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虽然黯淡,却依旧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力量,“赵将军……难道不该问问……那三个见不得光的黑衣人……为何要同时对孙将军……和我下杀手吗?”
他再次将焦点引向那三名逃遁的黑衣杀手。
“他们是谁?”赵贲逼问。
“这……正是沈某想问将军的。”沈默气息微弱,但逻辑清晰,“沈某逃亡途中……遭人暗算,身中奇毒,兄弟垂死……不得已,想寻些门路求药……昨夜收到消息,称野狐林有人能提供解药……这才冒险前往……不料,竟遭遇孙将军,更不料……还有第三拨人……欲将我与孙将军……一并除去!”
他这番说辞,半真半假,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多方势力算计、走投无路的逃亡者,而将昨夜刺杀的主要责任,巧妙地推给了那神秘的黑衣人。
赵贲眉头紧锁,沈默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孙莽的汇报也提及了黑衣人的存在,以及沈默“疑似”为他挡箭的举动。如果沈默所言非虚,那昨夜之事就绝非简单的“钦犯刺杀将领”,而更像是一场错综复杂的阴谋,有人想一石二鸟,同时除掉孙莽和沈默!
谁会这么做?谁有能力在京营将领身边安插眼线,精准掌握其行踪,并派出如此专业的杀手?
赵贲背后不禁生出一股寒意。这京城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你所中何毒?向何人求药?”赵贲继续追问细节,试图找到破绽。
“江湖奇毒‘相思引’……”沈默声音愈发虚弱,“至于求药的门路……不过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传言……沈某已是将死之人,不敢牵连他人……赵将军若不信……可查验沈某伤势……箭伤之下……是否还有毒素淤积之象……”
他主动提出验伤,显得坦荡,实则是以此坐实自己中毒的事实,进一步博取同情,并将追问“门路”的话题堵死。
赵贲盯着他看了半晌,沈默脸色青白,气息奄奄,确实是一副重伤加中毒的模样。他沉默片刻,对身后的亲兵使了个眼色。亲兵会意,上前粗略检查了一下沈默肩臂的伤口,尤其是未被弩箭伤及的其他部位,果然发现一些细微的、不正常的青黑色脉络。
亲兵对赵贲微微点头。
赵贲心中的疑虑稍减,但警惕并未放松。沈默毕竟是沈默,那个执掌暗卫、令朝野闻风丧胆的男人,即便落到如此田地,其心智和手段也绝非常人可比。
“沈默,你之所言,本将会详加核查。”赵贲语气稍稍缓和,但依旧冰冷,“在你伤愈之前,便安心在此养伤。但若让本将发现你有半句虚言……”他未尽之语充满了威胁。
“赵将军……”沈默忽然开口,声音细若游丝,“沈某……可否求你一事?”
“讲。”
“我兄弟苍狼……身中同种奇毒……如今藏身西山某处……若无人救治……必死无疑……”沈默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恳求与绝望,“他……对此间种种……一无所知……只是受我牵连……求将军……念在他曾为朝廷……戍守北疆……血战朔风的份上……派人……救他一命……”
他再次提起苍狼,提起北疆功绩,既是真情流露,也是攻心之计。他要让赵贲,让可能关注此事的皇帝知道,他沈默并非孤身一人,他还有牵挂,还有软肋,但也因此,他并非毫无底线、肆意妄为之辈。一个重情重义之人,总比一个冷酷无情的疯子,更容易让人放心,也更容易……被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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