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离歌 第18章 白绫

苏贵妃被囚于冷宫偏殿，重兵把守，插翅难飞。她试图自尽的匕首被收缴，所有尖锐物品乃至丝绸衣物都被移除，连膳食都经过严格检查，防止她吞金或服毒。曾经艳冠后宫、权倾一时的宠妃，如今成了被严密看管的囚徒，等待着最终的裁决。

长春宫被彻底查封，暗卫在里面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不仅起获了大量来不及转移的金银珠宝、地契房契，更在苏贵妃的寝殿暗格中，找到了几封她与陈望、与那个已死的中年太监密谋往来的亲笔信函。信中虽未直接提及具体罪行，但其干预朝政、收受贿赂、甚至隐隐流露出对皇帝怠政的不满，字里行间透出的野心与不臣之心，已足够触目惊心。

御马监涉案的几名太监，包括那名掌司，在严刑拷打之下，也招认了曾多次利用职务之便，为苏贵妃往宫外传递消息、运送财物，并供出了几条不为人知的秘密通道。

铁证如山。

所有的卷宗、证物、口供，被连夜整理，由沈默亲自密封，在天明时分，呈送到了皇帝楚渊的案头。

暖香阁内，依旧是暖香浮动，楚渊穿着明黄色的寝衣，披散着头发，斜倚在榻上，慢条斯理地翻阅着那些足以让整个后宫和前朝天翻地覆的证供。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震惊，甚至连一丝意外都没有，平静得令人心寒。

沈默垂手站在下首，如同雕塑，等待着最终的旨意。

时间一点点过去，只有楚渊翻动纸张的沙沙声。他看得很仔细，甚至在某些关键处会停留片刻，手指无意识地在纸张上摩挲着。

终于，他合上了最后一页口供，将那一叠厚厚的卷宗随手丢在案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沈默身上，那目光深邃如同古井，看不出丝毫情绪。

“沈卿，”楚渊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般的慵懒，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说，朕该如何处置苏氏？”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问题。如何处置一位曾经宠冠后宫、且牵扯到前朝重臣的妃子，关乎天家颜面，关乎朝局稳定，更关乎皇帝的心意。一言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沈默垂眸，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个人情感：“陛下圣心独断。臣，只负责查明真相，证据已然在此，如何裁决，全凭陛下旨意。”

他将皮球完美地踢了回去，恪守着他作为一把“刀”的本分。

楚渊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有些诡异：“圣心独断……是啊，是该朕来独断。”

他站起身，踱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沉默了片刻。晨光透过窗棂，在他明黄色的寝衣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氏，”他缓缓开口，语气淡漠，仿佛在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侍奉朕多年，本应恪守妇道，静心修养。奈何其恃宠而骄，干预朝政，勾结外臣，贪墨纳贿，更兼心怀怨望，意图不轨……其行可鄙，其心当诛。”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钉子，将苏贵妃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然，”楚渊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念其曾尽心服侍，朕，不忍加以斧钺之刑。”

他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沈默身上，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决定他人生死的冷酷：“赐白绫吧。留个全尸，也算全了这些年的一点情分。”

白绫！

赐死！

如此平静的语气，决定了曾经朝夕相伴的枕边人的生死。

沈默心中无波无澜，只是躬身应道：“臣，遵旨。”

“去吧。”楚渊挥了挥手，重新坐回榻上，拿起旁边的一本道经，似乎不再关心身后之事，“做得干净些，朕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此事的闲言碎语。”

“是。”

沈默躬身退出暖香阁，将那满室的暖香与冷酷的裁决一并关在身后。

……

冷宫偏殿，异常寒冷。

苏贵妃穿着一身素白的囚衣，未施粉黛，长发披散，坐在冰冷的石板地上，靠着斑驳的墙壁。一夜之间，她仿佛老了十岁，眼窝深陷，眼神空洞，曾经的妩媚与风情荡然无存，只剩下死寂。

殿门被推开，沈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暗卫，其中一人手中托着一个朱漆木盘，盘子里放着一卷洁白的绫缎。

看到那卷白绫，苏贵妃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中瞬间爆发出极致的恐惧和不甘，她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沈默：“是他……是他让你来的？！他就如此狠心？！连一面都不愿见本宫？！”

沈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对身后的暗卫示意了一下。

那名暗卫将木盘放在苏贵妃面前的地上，然后与另一人退后几步，肃立一旁。

“贵妃娘娘，请上路。”沈默的声音，如同这冷宫里的寒气，冰冷刺骨。

“上路……哈哈……上路……”苏贵妃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声凄厉而绝望，“本宫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帮他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到头来，就换来三尺白绫？！楚渊！你好狠的心！你好毒！！”

她状若疯癫，指着沈默嘶吼：“还有你！沈默！你这条恶犬！你以为你能有什么好下场？！今日是我，明日就是你！你等着！本宫在下面等着你！！”

沈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歇斯底里，如同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直到她骂得累了，声音嘶哑，只剩下无声的哭泣和颤抖，他才缓缓开口：“娘娘，时间到了。”

苏贵妃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看着地上那卷冰冷的白绫，又抬头看了看沈默那双毫无人类情感的眼睛，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所有的野心，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恩宠，都将在这一刻，被这白绫彻底终结。

她惨然一笑，眼中流下两行浑浊的泪水，挣扎着爬起身，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和衣衫，仿佛要保留最后的体面。

然后，她伸出手，颤抖着，拿起了那卷白绫。

沈默静静地看着，两名暗卫上前，熟练地将白绫绕过房梁……

片刻之后，一切归于沉寂。

曾经权倾后宫的苏贵妃，香消玉殒，如同这深宫中无数凋零的繁花，悄无声息。

沈默最后看了一眼那悬挂在梁下的身影，转身，走出了这间充满死亡气息的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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