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展中心内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环绕在林舟和范茹雪周围的空气,因为刚刚那个沉重的消息而变得凝滞压抑。
五彩斑斓的COS服,闪烁的灯光,兴奋的谈笑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聚焦点只剩下表姐弟二人之间流淌的震惊愤怒与无措。
面对表姐连珠炮似的急切追问,林舟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他摊了摊手,眼神中带着一种“我知道的也不比你多多少”的无辜和茫然。
“姐,我也不知道具体细节啊。”
林舟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事态超出掌控的无力感。
“我接到消息的时候那边说得也是含含糊糊,只说是林叔濠把爷爷奶奶赶出去了。更多的那边也说不清楚,或者说不敢多说。”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然后才继续道:
“我这不是想着再过几天不就是爷爷的七十三岁大寿了吗?”
“到时候你爸就是我姑父,肯定会开车来接我们一起回老家祝寿。”
“我原本的计划,就是等那时候回去再想办法悄悄打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年轻人特有的试图解决问题的直白和计划性,仿佛只要回到那个环境,就能像侦探一样抽丝剥茧找出真相。
范茹雪看着面前表弟这副带着点天真和倔强的神情,原本紧绷的心弦稍微松动了一下,随即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仔细一想,林舟说的确实是实情。
他们两个自从来到郑城读书工作之后,就像许多离开小城镇的年轻人一样与老家的联系变得越来越稀疏,生活的重心已经完全转移到了这座繁华的省会城市。
她自己因为工作相对自由一些,偶尔在项目间隙,还会抽空回老家看看父母和爷爷奶奶。
虽然次数也不多,但至少维持着一定的联系。
而林舟除了每年过年那几天被硬拉着回去象征性地走亲访友之外,几乎和老家那个熟人社会切断了联系。
他对老近一年来发生的变化可能真的知之甚少。
这种疏离范茹雪完全能够理解。
在见识过郑城这种大都市开放多元相对注重个人空间的生活氛围后,再回到那个凡事讲究人情世故,亲戚邻里间几乎没有**,各种传统规矩和观念依然根深蒂固的老家确实会让人产生一种潜意识里本能的排斥和不适感。
那种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被各种“为你好”的旗号干涉个人选择的感觉,对于追求独立的年轻人来说无异于一种精神上的窒息。
想到这里,范茹雪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去年过年时那场令人不快的冲突。
当时一大家子人聚在二舅的家里,按照延续了几十年的规矩,小辈要给长辈磕头拜年,然后才能领到压岁红包。
其他堂兄弟表姐妹虽然也觉得这规矩有点老套,但大多嘻嘻哈哈地照做了,就当是逗老人开心。
唯独轮到林舟时,他死活不肯跪下。
范茹雪当时就在旁边,她清楚地记得林舟那张涨得通红的脸上写满了倔强和一种被羞辱般的愤怒。
他梗着脖子,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地说:
“我都多大了?为什么还要下跪?这红包我不要了行不行?”
在他看来,为了那几百块钱,就要放弃尊严行跪拜大礼,是一种无法接受的交易。
然而,他的反抗立刻引来了围坐在二舅客厅里一众亲戚的围攻。
平日里还算和气的大姑父此刻也板起了脸,吹胡子瞪眼地训斥他不孝,不懂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几个从爷爷老家那边赶来,林舟几乎没怎么见过面的远房亲戚也在一旁七嘴八舌地阴阳怪气:
“哟,城里的大学生了不起了哦,看不起咱们老家的规矩了是吧?”
最让林舟心寒又愤怒的是,那个一年到头见不着几面,思想还停留在老旧时代充斥着大男子主义的父亲,竟然在众人面前直接指着他的鼻子脸色铁青地骂道:
“你个不孝子!给长辈磕个头能要了你的命?读那么多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而最让林舟血压飙升感到无比恶心的是那个一向游手好闲擅长溜须拍马的堂哥林叔濠。
他像是抓住了绝佳的表演机会,嬉皮笑脸地凑到客厅中央,在众目睽睽之下扑通一声干脆利落地跪在爷爷奶奶面前,结结实实磕了个响头。
然后得意洋洋地接过厚厚的红包,还故意扭头,用一种看似劝解实则炫耀的语气对林舟说:
“舟舟你看就这么简单,学学哥不丢人!还能拿钱,多划算!”
这一连串的打击,尤其是来自父亲的当众斥责和林叔濠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彻底点燃了林舟的逆反心理和屈辱感。
他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令人窒息,亲情在陈规陋习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当场就和几个言辞激烈的亲戚吵了起来,最后在满屋子的指责和失望的目光中摔门而出,那个年在林叔濠家过得是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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