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光者 第85章 救世者协会的邀请

加密会议室的门在身后无声关闭，也将那令人窒息的沉重与诸多未解的谜团暂时隔绝。周屿走在A.c.b.第七分局冰冷空旷的走廊里，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一如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他没有选择直接空间传送回家，而是如同一个最普通的都市夜归人，步行融入了海城市夜晚的喧嚣。

晚上八点多，正是这座滨海都市夜生活渐入**的时刻。市中心主干道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勾勒出鳞次栉比的高楼轮廓。人行道上人流如织，情侣依偎，朋友嬉笑，家人闲逛，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隐约的音乐和鼎沸的人声。这一切充满了鲜活的、世俗的生命力，与周屿刚刚经历的关于世界存亡、法则扭曲、诡异复生的讨论形成了荒诞而强烈的对比。

他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着，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着会议室里的后半段对话。

当他将自己昏迷前看到的那个诡异“小孩子”身影，以及凌风与其对峙并惊呼“怎么是你”的情景说出来时，孙铭轩等人脸上的震惊与茫然不似作假。他们显然对此一无所知。

那个“小孩子”……会是晓晓吗？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藤蔓般缠绕住他的心脏。

如果真是晓晓，或者是以晓晓形态存在的某种东西，它为什么要阻止污染的全球扩散？污染侵蚀现实，不正是那些不可名状存在的根本目的吗？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

是为了……保护什么？还是说，有更深层的目的，使得现阶段维持某种“稳定”更为有利？

假设那真是某种意义上的“晓晓”，它又为何没有在樱花岛杀了当时毫无反抗之力的自己？反而要费尽心机，以这种“治愈归来”的方式潜伏到自己身边？

是为了……近距离观察？还是他本身，或者说他体内的光暗并存状态，对它有着特殊的意义？是为了接触人类正在进行的光暗融合实验？

思绪如同乱麻，剪不断，理还乱。但有一点周屿很清楚：无论家里的那个“晓晓”是什么，在确定其真实意图和威胁等级之前，绝不能打草惊蛇。他需要观察，需要信息。

在会议上，他最终同意了孙铭轩的提议，但提出了自己的节奏。他让总局方面安排人手，在不引起注意的前提下，对他家，尤其是对林薇和晓晓进行外围监控和保护——名义上是保护，实则是监视和收集信息。而他自己，则计划后天以出差为由，前往那个所谓的“创世之脊”实验场。他需要力量，需要更进一步理解光暗的奥秘，才能在可能到来的更大风暴中拥有掌控局面的能力。

至于明天……他答应过要带晓晓去wifi宝宝屋。这不仅是一个父亲的承诺，或许也是一个近距离观察“女儿”的绝佳机会。在那种充满童趣的环境里，会不会诱发某些不寻常的反应？

思绪翻涌间，周屿不知不觉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道路。这里毗邻一片办公园区，高楼林立，但此时大部分窗户都还亮着。白天的喧嚣散去，只剩下一些流动摊贩在路灯下支起小摊，等待着加班晚归的顾客，空气中飘散着烧烤、关东煮和煎饼果子的混合香气。

周屿对这里有些印象，以前开网约车时，深夜常会来这里接单，载着疲惫的上班族返回他们在城市各个角落的巢穴。他曾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为生计奔波，最大的烦恼是女儿的医药费和下一单生意在哪里。

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恍如隔世之感涌上心头。他在一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烧烤摊前停下，找了张空着的小塑料凳坐下。

“老板，一瓶冰啤酒，十串牛肉串。”他声音有些沙哑。

“好嘞！”摊主麻利地应了一声。

很快，冰镇的啤酒和滋滋冒油的牛肉串端了上来。周屿拿起啤酒瓶，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稍稍压下了心中的燥热。他拿起一串牛肉串，慢慢咀嚼着。

自嘲地笑了笑。灭世级的存在，坐在这市井街边，吃着几块钱一串的烧烤，思考着如何应对可能潜伏在身边、身份不明的“女儿”，以及关乎世界存亡的危机。这画面何其荒诞，却又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脚踏实地的……真实感。紧绷了太久的神经，在这烟火气中，似乎得到了片刻的、虚假的安宁。

就在他准备拿起第二串牛肉串时，一个身影毫不客气地在他对面的小塑料凳上坐了下来。

周屿动作一顿，抬起头。

路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一张熟悉的、带着几分慵懒和神秘笑意的脸庞。她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t恤，外面套了件薄外套，看起来就像个刚下班的普通都市女郎，但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却绝非寻常。

苏晚晴。

救世者协会的那个千面，擅长易容，曾与他有过数次亦敌亦友的交集。

她就那样坐在那里，拿起桌上的一次性杯子，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周屿的啤酒，轻轻抿了一口。

“有事找你。”她放下杯子，看着周屿，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周屿看着她，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安宁瞬间消散无踪。他知道，麻烦，或者说，新的变数，又来了。

周屿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又拿起一串牛肉串，慢条斯理地吃着，目光平静地审视着对面的苏晚晴。冰啤酒的凉意还残留在喉间，但思绪已经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救世者协会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上门，绝不可能只是巧合。

“我们之间，似乎没什么好谈的。”周屿终于开口，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上次合作的结果，并不愉快。”他指的是古浪岛事件，协会利用他试探王启星，最终却让他深陷泥潭。

苏晚晴似乎早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她并不在意，反而微微前倾身体，压低了声音，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直视着周屿：“我知道你刚从哪里出来，周屿。我也知道你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那个‘回来’的女儿，失踪的凌风，跑掉的王启星，还有……光暗融合那点渺茫的希望，对吧？”

周屿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协会的情报能力，或者说，他们对A.c.b.的渗透程度，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是又如何？”周屿淡淡地说，“这似乎与贵协会无关。”

“无关？”苏晚晴轻轻笑了一声，带着一丝嘲讽，“你真的以为，天文调查局，或者说他们背后那点月光，就是对抗黑暗的全部？就是这盘棋上唯一的棋手？”

她拿起一根干净的竹签，漫不经心地在桌上划拉着：“你觉得，我们‘救世者协会’成立这么多年，就只是为了搞点恐怖袭击，或者用极端方式清除所谓的‘人类负面情绪’？”

“难道不是？”周屿反问，语气带着质疑。他亲眼见过协会成员的偏激和手段。

“那是表象。”苏晚晴摇了摇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们真正的核心目标，远比‘对抗污染’更根本。我们追寻的是这个世界的‘源代码’，是‘不可名状’为何会存在的根源。”

她的话带着一种玄奥的意味，若是普通人听了只会觉得莫名其妙，但周屿经历了这么多，接触到了法则层面的对抗，隐约能感觉到她话语中指向的某种可怕深度。

“天文调查局，他们知道的，只是太阳系这一亩三分地上的战争。他们就像在一条奔涌的污浊河流边，努力筑堤的工人，只想着怎么挡住洪水，却从未想过，这条河的源头是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条河。”苏晚晴的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而我们协会的‘创始者’们，目光早已超越了这条河，投向了更遥远的……黑暗森林。”

周屿沉默不语，但苏晚晴看到了他眼神中细微的变化，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她趁热打铁，声音更低，却更具诱惑力：“有人想见你，兴许你们聊过后，你会有更多的想法。”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周屿体内那隐而不发，却足以让她心悸的光暗之力：“……你现在，已经不再是棋子了，不是吗？至少，不完全是。”

周屿继续沉默着，手中的牛肉串已经吃完了。街道上车流驶过的声音，远处摊贩的吆喝，似乎都变得遥远。苏晚晴的话在他脑中盘旋，他想彻底摆脱棋子身份，在信息层面就必须和棋手拉齐。A.c.b.提供的信息显然是不完整的，甚至可能是有意引导的。他需要更多的信息源，需要跳出目前的框架来看待问题。苏晚晴的话虽然真假难辨，但确实指向了一些被掩盖的深层秘密。

风险与机遇并存。

良久，周屿拿起纸巾擦了擦手，抬眼看向苏晚晴，目光恢复了之前的冷静与深邃：

“时间，地点，聊什么。”

苏晚晴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就是现在，具体聊什么，我也不清楚。那人点名只有见到你之后，才会说。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