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光者 第140章 观测之眼

运输机撕裂云层，朝着西部高原边缘的坐标点疾驰。机舱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沥青。苏澈快速分发着特制的能量弹药和便携式维度稳定器，这些装备表面都流动着细微的秩序符文，是针对高维干涉的最新研究成果。

“利刃”重组小队的成员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此刻也都面色肃穆，仔细检查着自己的装备。他们都知道，这次任务与以往任何一次清扫污染体或对抗邪教徒都不同，他们要面对的，是可能来自维度之外的未知存在，以及那神秘莫测、态度不明的“观测者”。

应天戚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下方飞速掠过的、逐渐从青绿变为土黄的荒凉地貌。他闭目凝神，努力调整着呼吸，试图在抵达战场前，尽可能多地恢复一些精神力量。意识深处，那轮暗金色的“烈日”缓缓旋转，核心处那繁复的意志纹章若隐若现，刚刚凝练出的“意志尖兵”如同一柄收入鞘中的利刃，沉寂着，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锋芒。胸口的封印标记依旧沉寂，但那种仿佛被更高层次存在注视的微弱悸动感，始终萦绕不散。

“五分钟后抵达目标空域！准备索降！”飞行员的声音通过内部频道传来，打破了机舱内的寂静。

众人立刻起身，检查索降装备。透过舷窗，已经可以远远看到目标区域上空那异常的天象——一片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般、不断缓慢旋转扩张的扭曲黑暗，与周围晴朗的天空形成了诡异的对比。黑暗的正下方，隐约可见临时营地的轮廓，但已被一种粘稠的、仿佛活物般的阴影所覆盖。而在那黑暗漩涡的中心，那个由纯粹光线构成的、冷漠的“眼睛”符号，如同神只的瞳孔，清晰地悬浮着，俯瞰着下方渺小的一切。

即使隔着这么远，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压迫感已然扑面而来。

“能量干扰极强，无法直接降落，只能在三公里外索降，徒步接近！”苏澈下达指令，“检查防护，稳定器全程开启！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确认第七小队幸存者状态，并尝试建立临时安全区，等待后续支援！”

运输机在预定高度悬停，舱门打开，狂暴的气流瞬间涌入。小队成员依次抓住索降绳，利落地滑向下方荒芜的戈壁。

双脚踩在坚实而贫瘠的土地上，那来自天际的压迫感更加清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臭氧、硫磺和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金属锈蚀又带着腥甜的气味。远处的黑暗裂隙如同大地的伤口，无声地流淌着污秽。

“能量读数爆表！空间结构极其不稳定！小心那些阴影，它们有实体，并且具备强烈的能量腐蚀性！”技术兵看着手中疯狂报警的探测器，声音急促。

“保持队形，向营地推进！”苏澈一马当先，光铳握在手中，炽白的能量在枪口凝聚。

小队呈楔形阵型，谨慎而快速地向着被阴影笼罩的营地靠近。越靠近营地，周围的异常就越发明显。地面变得松软粘稠，仿佛踩在某种生物的脏器上，一些扭曲的、如同石化触须般的怪异植物从裂缝中钻出，无风自动。空气中开始出现细碎的、仿佛无数虫豸啃噬的低语，干扰着人的心神。

突然，前方一片隆起的岩石后，传来一阵窸窣声和压抑的嘶吼！

“戒备！”

话音刚落，数只形态怪异的生物从岩石后猛扑出来！它们大约半人高，身体仿佛由阴影和破碎的岩石强行糅合而成，没有明确的五官，只有一张不断开合、布满了锯齿状骨片的巨口，四肢是扭曲的、如同石锥般的肢体，移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开火！”

炽白的光弹如同疾风骤雨般倾泻而去！然而，这些怪物的防御力出乎意料的强，光弹打在它们岩石般的躯体上，只能留下焦黑的痕迹，难以造成致命伤害。它们顶着火力，发出刺耳的嘶鸣，疯狂地冲向小队！

“是‘石骸魔像’！能量核心在胸口！”苏澈迅速判断出目标弱点，能量刃弹出，身形一闪，精准地刺入一只魔像的胸口，将其核心搅碎！魔像发出一声哀嚎，身体迅速崩解，化作一滩粘稠的黑水和碎石。

其他队员也立刻调整攻击方式，集中火力攻击魔像的胸口。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应天戚没有第一时间使用光铳，他深吸一口气，将精神集中。面对这些散发着混乱与亵渎气息的怪物，他本能地感到厌恶，意识深处的“烈日”微微震动。

他尝试着，凝练“意志尖兵”。

过程依旧艰难，精神力的消耗巨大，但在这种实战压力下，他感觉对那股力量的掌控似乎更加顺畅了一丝。一束纤细却无比凝聚的暗金色光芒在他指尖一闪而逝，并非射出，而是附着在了他挥出的拳锋之上！

“嘭！”

他一拳砸在另一只扑来的石骸魔像胸口！没有剧烈的能量爆炸，但那暗金光芒接触的瞬间，魔像胸口那团混乱的核心能量，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块，发出一声细微的“嗤”响，瞬间湮灭！魔像前冲的动作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骨架，轰然倒塌，碎裂成一地毫无生机的顽石！

有效！意志尖兵对这种源于维度裂隙的混乱能量，有着极强的“净化”与“否决”效果！

应天戚精神一振，但大脑也随之传来一阵眩晕。凝练和运用意志尖兵对精神的负担确实极大，无法频繁使用。

小队且战且进，终于突破了外围魔像的阻拦，靠近了营地的边缘。眼前的景象更加触目惊心。营地的防御工事已经被彻底摧毁，帐篷和器材被那种粘稠的阴影覆盖、腐蚀，几具穿着“铁砧”小队制服的尸体倒伏在地，身体干瘪，仿佛被吸干了所有生命力，皮肤上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类似石质的物质。

“还有生命信号！在中央最大的帐篷里！很微弱！”技术兵指着探测器上一点顽强闪烁的绿光。

“突击阵型！掩护我！”苏澈毫不犹豫，带头冲向那个被阴影半掩的帐篷。

帐篷内的情况更加惨烈。数名第七小队的队员依托着残存的设备和能量屏障，在进行着最后的抵抗。他们个个带伤，能量几乎耗尽，屏障在阴影的侵蚀和外面魔像的冲击下摇摇欲坠。看到苏澈等人冲进来，他们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

“苏队！你们终于来了！”一名满脸血污的队员嘶哑地喊道。

“情况简报！”苏澈一边命令队员接替防御，一边快速问道。

“是突然出现的！地脉能量毫无征兆地喷发，撕开了一道口子！然后这些鬼东西就和阴影一起涌了出来！我们根本挡不住！”另一名队员语速极快，带着恐惧和后怕，“还有那个‘眼睛’！它一出现，我们的通讯就完全中断了，能量武器效果也大打折扣！它好像……在‘看着’我们怎么死！”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帐篷外，那悬浮于黑暗裂隙中央的“观测者之眼”，光芒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冰冷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潮水，缓缓扫过整个区域！

并非攻击，而是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审视”。在这股意志下，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渺小如蝼蚁、一切秘密都被洞悉的**感！

应天戚胸口的标记猛地悸动了一下，传来一种混合着警惕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兴趣”的波动。而他意识深处的“烈日”则自发地光芒内敛，将那意志尖兵的气息死死隐藏起来，仿佛不愿在此时被那“眼睛”过多关注。

“它在收集数据……观察我们在绝境下的反应和……能力。”苏澈瞬间明白了这意志扫视的含义，脸色难看至极。

就在这时，黑暗裂隙的旋转速度陡然加快！粘稠的阴影如同沸腾般涌动，更多的石骸魔像，以及一些形态更加诡异、仿佛由纯粹阴影构成的、如同漂浮水母般的生物，从裂隙中蜂拥而出！同时，裂隙本身开始不稳定地膨胀、收缩，散发出的空间扰动让整个区域的能量场变得如同暴风雨中的海面！

“不好！裂隙要扩大了！它在试图稳定并扩大这个通道！”技术兵看着探测器上疯狂跳动的数据，失声惊呼。

一旦通道稳定，谁知道还会有什么更恐怖的东西从维度另一端过来？

“必须阻止它！”苏澈眼神决绝，“所有还能动的，集中火力，攻击裂隙边缘！尝试用维度稳定器干扰它！”

炽热的光弹和能量束再次亮起，轰击在扭曲的黑暗裂隙边缘，炸开一团团能量涟漪，但效果甚微。维度稳定器发出的秩序波纹，也只是让裂隙的扩张速度略微减缓。

应天戚看着那不断涌出怪物的裂隙，又看了一眼天空中那冷漠的“观测者之眼”。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这裂隙是因“观测者”而开，或者说，被他们所利用。那么，攻击裂隙，是否能引起“观测者”更直接的反应？甚至……能否借此，窥探到一丝他们的意图？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隐藏。意识深处的“烈日”猛然爆发出暗金色的光芒，所有的精神力量被疯狂抽取、压缩！

一柄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锐利、仿佛由他全部意志与信念铸就的暗金短矛，在他身前缓缓成型！短矛之上，那繁复的意志纹章清晰浮现，散发出“斩断”、“否决”、“净化”的强烈意念！

他将目标，锁定在了那不断扩张的黑暗裂隙的核心！

“那是……什么？”幸存的第七小队队员看着应天戚身前那散发着令人心悸波动的暗金短矛，目瞪口呆。

苏澈也震惊地看向应天戚，但随即明白了他的意图，咬牙道：“掩护他！”

所有火力瞬间集中，为应天戚清理前方的魔像和阴影生物。

应天戚脸色苍白如纸，鼻血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大脑如同被无数根钢针穿刺，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锐利如刀！

“给我……断开！”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凝聚了他此刻全部力量与意志的“尖兵之矛”，朝着黑暗裂隙的核心，猛地投射而出！

暗金短矛无声无息地划过空间，所过之处，那些混乱的能量和粘稠的阴影如同遇到克星般纷纷退避、湮灭！

下一刻，短矛精准地没入了那旋转的黑暗核心！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只有一种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静音键的诡异寂静。

然后，那黑暗裂隙的旋转，猛地一滞！

扩张的趋势戛然而止！

裂隙内部传来了仿佛玻璃碎裂般的、密密麻麻的细微声响！粘稠的阴影如同被灼伤般剧烈翻腾、收缩！涌出的魔像和阴影生物发出了惊恐的嘶鸣，动作变得混乱不堪！

成功了？！意志尖兵直接攻击维度结构，竟然产生了效果？！

然而，就在众人心头刚升起一丝希望时——

天空之中，那一直冷漠“注视”的“观测者之眼”，第一次……动了！

它那由光线构成的瞳孔，缓缓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转向了……脱力半跪在地的应天戚！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集中、更加冰冷、仿佛带着一丝……“不悦”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降临，将应天戚牢牢锁定！

“观测者”的注视，第一次，带着明确的意向，落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