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光者 第112章 镜湖暗涌

翌日，黄昏时分。

城西，“镜湖”艺术中心。巨大的镜面外墙映照着天际最后一抹瑰丽的晚霞，也将川流不息的车辆与行人的倒影扭曲、重叠，构成一幅光怪陆离的都市图景。这座现代建筑在暮色中显得既璀璨又冷漠，如同一个精心打造的华丽牢笼。

艺术中心内部，一场名为“虚像与真我”的私人艺术鉴赏会即将开始。受邀的宾客衣着光鲜，手持精致的电子请柬，在身着礼服的工作人员引导下，谈笑风生地通过安检，步入灯火通明的主展厅。空气中弥漫着香槟、香水与一种刻意营造的“高雅”氛围。

然而，在这表面的繁华之下，无形的暗流早已开始涌动。

数小时前，苏澈带领的外勤小队已经凭借高超的潜入技术和伪造的维护人员身份，分批进入了艺术中心。他们迅速而隐蔽地在关键位置布下了微型摄像头、音频采集器和能量波动传感器。技术组远程接管了艺术中心的内部网络和部分安保摄像头，确保己方拥有“上帝视角”。

陈锋和应天戚则乘坐一辆伪装成高端网约车的监控车，停在艺术中心对面街角的一个最佳观测点。车内，数个屏幕分别显示着艺术中心各区域的实时画面、能量监测数据流以及参与宾客的名单与资料。

应天戚穿着合身的便服，耳朵里塞着那个骨传导通讯器，面前摊开着电子平板，上面是不断更新的宾客信息和建筑结构图。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有些过快的心跳。这是他第一次参与如此正式且危险的行动，紧张在所难免，但更多的是一种踏入真实战场的亢奋。

“各小组汇报情况。”陈锋低沉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

“一号位就位，主展厅西北角，视野良好，未发现异常能量反应。”

“二号位就位，二楼环形走廊，可控扼主楼梯及部分VIp区域。”

“三号位，后勤通道控制，可随时阻断或突入。”

苏澈冷静的声音最后响起：“指挥车，我已混入侍应生队伍，在主展厅内移动。目前一切正常，宾客情绪稳定，未发现目标人物徐莉莉及可疑符号。”

“保持警惕，仪式很可能不会在明面上进行。”陈锋指示道，“重点留意偏厅、储藏室、设备间等非公开区域。技术组，能量扫描有无异常？”

“指挥车，全域能量背景稳定，暂无峰值出现。但检测到主展厅东南角区域，背景精神波动频率略高于其他区域，正在持续监测。”

精神波动？应天戚立刻调出主展厅东南角的监控画面。那里陈列着几座抽象的不锈钢雕塑，一些宾客驻足观赏，看起来并无特别。但他注意到，停留在那片区域的宾客，似乎交谈得更少，眼神也更……专注一些，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离。

“指挥车，我是应天戚。”他按下通讯键，“申请调取东南角区域宾客的名单和背景资料，重点关注是否有已知的午义帆核心粉丝或与徐莉莉小圈子有关联的人员。”

“收到，数据筛选中。”技术组回应。

很快，一份简短的名单出现在应天戚的平板上。果然，其中有三个名字，与他之前分析的徐莉莉加密小圈子成员身份吻合！他们正装作欣赏艺术品，但眼神时不时地瞟向展厅一侧某个不起眼的、挂着“员工通道，闲人免进”标识的侧门。

“发现目标关联人员，他们在关注东南角的侧门。”应天戚立刻汇报。

“苏澈，留意那个侧门。”陈锋命令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鉴赏会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嘉宾致辞、艺术讲解、自由交流……表面波澜不惊。但监控小组都清楚，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晚上八点三十分左右，艺术中心的灯光主调缓缓变暗，只留下聚焦于艺术品的射灯，营造出更强的氛围感。也就在这时，技术组传来了新的消息。

“指挥车，检测到微弱、间歇性的能量脉冲！源头发自主展厅下方，疑似地下层或设备层！脉冲频率与李某某描述的精神干扰感有相似之处！”

“地下层……”陈锋调出建筑结构图，“艺术中心有一个不对公众开放的地下仓储和设备维护层。苏澈，想办法靠近东南角侧门，确认是否可以通往地下。”

“明白。”

几分钟后，苏澈借故清理酒杯，靠近了那个侧门。她假装不经意地触碰门把手，手指缝隙间一个微型扫描器闪过微光。

“指挥车，侧门电子锁完好，但结构简单，可强行开启。门后是向下的楼梯，通道内有微弱气流，确认通往地下层。能量脉冲信号在门后明显增强。”

“看来，‘盛宴’的餐桌设在地下。”陈锋眼神冰冷，“各小组注意，目标地点确认，地下层。行动方案b，苏澈小组原地待命，等待信号突入。二队、三队向地下层其他可能出入口移动，形成包围。技术组，准备干扰其内部通讯和可能的能量场。”

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了。

应天戚紧紧盯着屏幕，尤其是那三个关联人员的动向。他看到那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其中一人若无其事地走到侧门旁，似乎在把风，另外两人则借着昏暗的光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更深的阴影中，靠近侧门。

就在这时，主展厅的音响系统里，那舒缓的背景音乐突然夹杂进了一缕极其细微、扭曲的杂音，像是信号不良，又像是某种……低语。这杂音转瞬即逝，绝大多数宾客毫无察觉，但应天戚敏锐地注意到，展厅内至少有七八个人，包括那三个关联人员，身体都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更加空洞和……狂热。

“精神暗示！”应天戚低呼，“通过音频进行的群体性精神暗示！”

几乎在杂音消失的同时，那个守在侧门旁的关联人员，手指在门禁上快速按动了几下——不是破解，更像是输入了某个密码。

“咔哒”一声轻响，侧门的电子锁绿灯亮起。

把风的人迅速拉开一条门缝，另外两人以及之前分散在展厅各处的另外四五个被标记的“宾客”，如同收到无声指令的傀儡，动作迅捷而有序地闪身进入了门内！

“他们进去了！”应天戚急道。

“行动！”陈锋毫不犹豫地下令。

伪装成侍应生的苏澈和附近的两名外勤队员瞬间暴起，如同离弦之箭冲向侧门！把风那人刚想阻拦，就被苏澈一记精准的手刀砍在颈侧，软倒在地。三人毫不犹豫地冲下楼梯，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二队、三队，已到达预定位置，封锁b2、b3出入口！”

“技术组，启动强电磁干扰，屏蔽该区域非我方信号！尝试接入地下层监控！”

指挥车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地下层的监控探头似乎被物理破坏或特殊屏蔽，画面一片漆黑，只能依靠苏澈小队随身摄像头传回模糊摇晃的画面和音频。

楼梯狭窄而昏暗，充斥着灰尘和机油的味道。下面隐约传来一种低沉的、有节奏的嗡鸣声，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吟诵。

苏澈小队三人呈战术队形快速下行，光铳在手，枪口下的战术手电划破黑暗。楼梯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厚重防火门，嗡鸣和吟诵声正是从门后传来。

苏澈打了个手势，一名队员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一条缝隙。

门后的景象，让通过摄像头观看的应天戚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个宽敞的地下设备间，但此刻已被改造得面目全非。中央清理出了一片空地，地面上用暗红色的、仿佛还在微微蠕动的颜料，绘制着一个巨大而复杂的符号——正是李某某描述的那种“圣徽”的放大和完善版！符号的线条在微弱的光线下似乎散发着不祥的氤氲。

七八个刚刚进来的“宾客”，包括徐莉莉，此刻正跪伏在符号周围，他们眼神空洞，脸上带着诡异的陶醉笑容，口中念念有词，跟随着那低沉的嗡鸣节奏吟诵着。他们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正承受着某种极大的痛苦与极乐。

而在符号的中央，站立着一个身影。

他背对着门口，穿着一身缀满诡异金属饰片的黑色长袍，身姿挺拔。虽然看不到脸，但那头精心打理过的发型和身形轮廓，与午义帆极为相似！

是他！午义帆本人！或者说，是被“魅影之种”侵蚀控制的怪物！

在午义帆的前方，悬浮着三团模糊的、不断扭曲的黑影。黑影中隐约可见痛苦挣扎的人脸轮廓，发出无声的哀嚎。精纯的、带着绝望气息的能量正从这三团黑影中被抽取出来，如同涓涓细流，汇入地面那个巨大的暗红符号，符号的光芒随之一点点变得明亮。

“他在抽取……生命能量？”应天戚感到一股寒意，那三团黑影，很可能就是之前失踪的粉丝！他们没有被“播种”，而是直接被当成了“养分”！

“阻止他！”陈锋在指挥车中厉声下令。

苏澈不再犹豫，猛地踹开防火门，三人冲入设备间！

“不准动！天文调查局！”苏澈举枪厉喝。

突如其来的闯入打断了吟诵。跪伏的信徒们惊慌失措地抬起头。符号中央的午义帆（暂称）缓缓转过身。

那一刻，应天戚通过摄像头看到了他的脸。

依旧是那张英俊无匹的脸，但那双原本应该清澈迷人的眼眸，此刻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没有任何眼白，只有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非人的、冰冷的弧度。

“讨厌的虫子……总是来打扰……”他的声音不再是平日清亮的嗓音，而是混合了无数杂音、低沉而充满恶意的合成音，与之前录音里的声音如出一辙！

他没有丝毫惊慌，只是轻轻一挥手。

跪伏在地的徐莉莉和其他信徒，眼中瞬间爆发出疯狂的赤红，如同被操控的提线木偶，嘶吼着，以完全不似常人的速度和力量，悍不畏死地扑向苏澈三人！他们的指甲变得尖利，牙齿龇出，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开火！非致命模式！”苏澈果断下令。

“砰砰砰！”光铳激发出密集的白色光弹，精准地命中扑来的信徒。光弹在他们身上炸开，形成一道道电流束缚网，暂时限制住了他们的行动。但这些信徒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依旧在疯狂挣扎，力大无穷。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暗红符号骤然亮起刺目的血光！一股强大的、带着精神冲击的能量场以符号为中心扩散开来！

“呃！”苏澈小队三人同时闷哼一声，感觉大脑像是被重锤击中，一阵眩晕，动作都慢了一拍。连指挥车内的应天戚，隔着屏幕都感到一阵轻微的心悸和恶心。

是精神攻击法阵！

午义帆（怪物）发出低沉的笑声，他张开双手，那三团扭曲的黑影哀嚎着加速融入符号，符号的血光更盛，能量场的力量也在不断加强。他似乎在借助这个仪式和“养分”，强化自身的力量，或者在进行某种蜕变！

“必须打断仪式！”陈锋看着屏幕上苏澈小队在能量场干扰和疯狂信徒围攻下逐渐陷入被动，脸色凝重。他看向应天戚，“能找到那个法阵的能量节点或者弱点吗？”

应天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复杂的暗红符号。他尝试集中精神，像训练时那样去“感知”。起初，只有混乱的能量流动和强烈的精神干扰，但渐渐地，或许是危急关头的潜力爆发，或许是胸口那个灰色标记在能量场刺激下的微妙反应，他模糊地“看”到了！

在那一片血色的能量流动中，有几个点的光芒格外凝聚和不稳定，像是整个能量场的枢纽，也是……最脆弱的地方！

“指挥车！我看到了！符号外围，顺时针第三个尖角，中心偏左的交叉点，还有……符号正中心，他脚下那个位置！能量流动最剧烈，可能也是节点！”应天戚急促地汇报，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太阳穴在突突直跳，这种强行感知消耗巨大。

“苏澈！听到吗？攻击应天戚指出的节点！”陈锋立刻传达。

正在与一名狂化信徒缠斗的苏澈闻言，毫不犹豫，一个敏捷的侧滑步避开抓挠，光铳抬起，对准应天戚所说的第一个节点——符号外围第三个尖角，扣动扳机！

“咻——轰！”

炽白的光弹精准命中那个暗红节点！如同针刺破了气球，节点处的血光猛地一暗，整个符号的光芒都剧烈闪烁了一下，扩散的精神能量场也出现了瞬间的紊乱和削弱！

有效！

午义帆（怪物）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漆黑的眼眸猛地“盯”向了摄像头方向，仿佛穿透了屏幕，直接锁定了远在指挥车内的应天戚！

“又是你……带着‘上位者’印记的虫子……你能‘看见’？”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被冒犯的暴怒。

他放弃了对仪式的持续引导，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下一瞬间，竟然直接出现在了苏澈的面前！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他伸出手，那只手苍白修长，但指甲瞬间变得漆黑尖锐，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直抓苏澈的咽喉！

苏澈瞳孔骤缩，光铳格挡已来不及，只能竭力后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沉闷的狙击枪响从通讯频道中传来！（埋伏在艺术中心外围制高点的狙击手）

一道凝练至极的白色光丝，如同穿越空间般，瞬间击穿了设备间厚重的墙壁，精准地打在午义帆（怪物）抓向苏澈的手腕上！

“嗤啦！”

光丝蕴含的净化能量与怪物手腕上的黑暗之力激烈冲突，爆开一小团黑雾。怪物发出一声吃痛的嘶鸣，抓向苏澈的动作被迫中断，手腕处一片焦黑。

但他似乎并未受到重创，只是更加愤怒。他猛地抬头，望向子弹射来的方向，漆黑的眼中充满了毁灭的**。

而此刻，趁着怪物被狙击阻拦、能量场减弱的空隙，苏澈小队另外两名队员也集中火力，配合苏澈，开始攻击应天戚指出的另外两个能量节点！

仪式，被打断了！

暗红符号的光芒急剧闪烁，变得明灭不定。那些被操控的信徒仿佛失去了部分力量来源，动作变得迟缓了一些。

但午义帆（怪物）的气息却更加危险了。他放弃了缓慢的仪式，决定用最直接的方式，清除掉这些碍事的虫子，包括那个能“看见”他弱点的应天戚！

战斗，进入了更加惨烈和直接的阶段！地下设备间内，光暗交织，怒吼与嘶鸣不断，而指挥车内的应天戚，则成为了怪物下一个优先清除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