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光者 第100章 火种

山谷的宁静被天际光晕的剧烈震颤打破。周屿没有丝毫犹豫，他深深看了一眼尚在溪边嬉戏的晓晓和在炊烟袅袅中忙碌的林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不舍。下一刻，他身形模糊，已然从原地消失，直接突破了大气层，出现在了冰冷的宇宙真空，立于蓝星那稀薄的光晕防护之内。

眼前的景象，让他刚刚突破法则级、自认为已站在力量顶峰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蓝星轨道之外，原本空旷的宙域，此刻却被几团庞大、扭曲、散发着令人心智崩溃法则波动的阴影所盘踞。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同由亿万哀嚎面孔组成的蠕动星云，有的像是贯穿虚空的、布满吸盘的巨大触手集合体，还有一个，则如同一颗不断脉动的、表面布满裂痕的黑暗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引动周围空间的哀鸣。

三只！

整整三只法则级的不可名状！它们如同等待分食猎物的鬣狗，环绕着蓝星，那不断震颤的稀薄光晕，在它们联合散发的恶意与压力下，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破碎。

这，恐怕就是潘多拉派来的“清扫者”先遣队，或者，是失去了“晓晓”这个特殊投影后，不耐烦的本源直接施加的更强压力。

就在周屿心情沉重之际，两道光影悄然出现在他身侧。

左边，是一个完全由纯净、温暖、仿佛凝聚了恒星核心光辉构成的男子身影。他面容模糊在耀眼的光芒中，只能感受到一种古老、浩瀚、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他，正是这片太阳系光之法则的源头，太阳意志的具象化，守护蓝星的——曦。

右边，则是一个周屿意想不到的身影——晓晓。或者说，是那个曾经依附于他女儿身躯、如今似乎恢复了更多独立性的不可名状投影。她依旧是那副小女孩的模样，但眼神中的黑暗不再纯粹，多了几分清明与复杂，周身流淌的不再是纯粹的污染，而是一种混合了黑暗本质与奇异“灵”性的独特法则波动。她看向周屿，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你来了。”曦的声音直接响彻在周屿的意识中，如同温暖的阳光抚过，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却也难掩其深处的沉重，“看来，你找到了自己的路。”

晓晓也开口，声音空灵而淡漠，却少了之前的恶意：“你的融合，比预想中快。但，还不够。”

周屿看着眼前这两位，一位是光的源头，一位是暗的异类，再加上自己这个光暗融合者，这组合堪称诡异。“情况有多糟？”他直接问道，目光扫过那三只虎视眈眈的法则级不可名状。

“光晕撑不了太久。”曦的回答言简意赅，“它们只是先锋。潘多拉的真正力量，仍在宇宙深处与宇宙意志角力。一旦祂腾出手，或者觉得这里浪费了太多时间……”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我们需要时间。”晓晓接话道，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那三只不可名状，看向了更遥远的黑暗深处，“真正的威胁是潘多拉。而要对抗本源，需要的是同等级的力量。”

曦的光影微微波动：“纯粹的光，已被证明无法单独对抗祂的黑暗本质。纯粹的暗，更是祂的食粮与延伸。”

晓晓看向周屿，黑暗的眸子中闪烁着理性的光泽：“唯一的希望，在于真正的、完美的光暗融合，诞生出凌驾于单一法则之上，能够触及本源层面的力量。你现在的状态，只是初步融合，掌握了运用‘灵’的钥匙，但距离那一步，还差得远。”

周屿沉默。他感受到了那股差距，那是层次上的绝对鸿沟。

“所以，”曦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我们三个现在要做的，不是消灭外面那三个家伙——那会立刻引来潘多拉更多的注视——而是拖延，为蓝星，为那个可能出现的、真正能承载完美光暗融合的‘种子’，争取成长的时间。”

“种子？”周屿捕捉到了这个词。

晓晓点了点头：“你，我，曦。我们三个代表了三种不同的道路，但也都走到了某种意义上的尽头或歧路。我们需要将正确的知识传递下去，增加‘种子’诞生的概率。”

她看向周屿：“你融合了‘灵’，理解了光暗统一的底层逻辑。你需要将这种方法，不仅仅是力量，更重要的是理念和感知灵的方法，传承下去。不能只依赖血脉或偶然的适能者，要让它成为一种可以被理解、被学习的‘知识’。”

周屿心中一震。将法则级的感悟化为可传承的知识？这难度不亚于让他再去对抗一只法则级不可名状。但他明白，这是必须的一步。他点了点头：“我会留下传承。”

曦的光影也说道：“天文调查局这些年来，对光的运用和理解已趋于系统化。我会将更深层的光之法则奥义，透过月光传承和其他渠道，逐步揭示给有潜力的人类。光是秩序，是生命，是构建的基石，需要被真正理解，而非仅仅作为武器。”

晓秀秀眉微蹙，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暗，也并非只有吞噬与毁灭。无序之中亦蕴藏着变化的无限可能，是创造与毁灭的一体两面。我会……尝试将‘暗’的另一种可能性，一种可以被掌控、而非被其掌控的路径，传递给那些心智足够坚韧，能够理解混沌之美的人类。”

三位站在蓝星力量顶点的存在，在这危急存亡之秋，达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协议：共同铺路，培育火种。

他们要做的，是在蓝星文明内部，同时播下“光”、“暗”以及“光暗融合”三道完整的传承体系，让后来者有机会站在他们的肩膀上，去冲击那遥不可及的、对抗本源的力量层次。

而他们三人，则将化为守护这“苗圃”的最坚固壁垒，抵御外界风雨，直至种子破土发芽，或者……壁垒崩塌。

“外面那三个，”周屿看向光晕之外那三团扭曲的阴影，“就这么让它们围着？”

“它们暂时攻不破曦维持的光晕。”晓晓冷静地分析，“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持续的消耗和压力。我们需要轮流值守，维持光晕，并警惕它们可能采取的其它手段，比如渗透、精神污染扩散等。”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曦的光影似乎变得更加凝实了一些，仿佛做好了长期对峙的准备，“可能是数十年，数百年，甚至更久。直到‘种子’出现，或者……我们再也撑不住。”

宇宙真空之中，一片寂静。脚下是蔚蓝的、承载着无数生命的星球，外面是虎视眈眈的毁灭使者，身边是亦敌亦友的临时盟友。

周屿感受着体内流淌的灰色法则之力，又想起了山谷中那短暂的温馨。为了守护那份美好，为了给未来留下一线希望，这场看不到尽头的守护之战，他必须坚持下去。

他、曦、晓晓，三位法则级的存在，如同三根擎天之柱，暂时撑起了蓝星摇摇欲坠的天空。而他们的希望，则寄托于脚下那片看似脆弱，却始终未曾放弃挣扎与进化的土地，以及那尚未可知的、未来的“种子”之上。

时间的博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