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光者 第87章 温存

离开那间隐藏在地下的密室，重新呼吸到地面略带潮湿和烟尘的空气时，周屿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王启星的话语，那些惊悚的监控画面，以及关于法则级和复活晓晓的诱人承诺，依旧在他脑海中激烈碰撞。

他没有立刻使用能力赶路，而是选择步行，让夜晚微凉的风吹拂面颊，试图理清纷乱的思绪。回到家楼下时，抬头望去，自家卧室的灯还亮着，在整栋楼渐次熄灭的窗口中，像一颗温暖的、等待的星。

已经晚上11点了。

他用钥匙轻轻打开门，客厅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壁灯。脱下外套，换上拖鞋，他走向卧室。

卧室的门虚掩着，柔和的灯光从门缝倾泻出来。他推开门，看到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林薇没有睡，她靠坐在床头，身上穿着一件他从未见过的、近乎透明的黑色蕾丝睡裙，勾勒出曼妙起伏的曲线。柔和的灯光在她光滑的肌肤上镀上一层暖玉般的光泽，她脸上带着一丝慵懒和若有若无的红晕，眼神水润，正静静地看着他。

“回来了？”她的声音比平时更软，带着一丝羞涩。

周屿喉咙有些发干，“嗯”了一声，走到床边坐下。空气中弥漫着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和一种暧昧的氛围。

“怎么还没睡？”他问，伸手轻轻拂开她脸颊边的发丝。

“在等你。”林薇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温热的脸上，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晓晓睡了，我在家里……突然很想你。”

她很少如此直白地表达需求。周屿看着她，心中那根因重重阴谋而紧绷的弦，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轻轻拨动了一下。他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是鼻尖，最后覆上那柔软的唇瓣。

一个漫长而缠绵的吻。分开时，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

“屿哥，”林薇依偎在他怀里，手指无意识地在他胸口画着圈，“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这样了。”

周屿搂着她，感受着怀中真实的温热和柔软，那些关于污染、法则、阴谋的冰冷念头暂时被驱散。他想起他们刚结婚的时候，挤在狭小的出租屋里，虽然清贫，但彼此眼中只有对方。想起她怀晓晓时，既紧张又幸福的模样。想起晓晓出生后，他们手忙脚乱却又充满欢笑的日夜。

“是啊，很久了。”他低声回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愧疚。他为了追寻力量，为了所谓的责任和真相，忽略了身边人太久。

“以后……我们都会好好的，对吗？”林薇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深深的依赖，“你答应过我，会辞掉危险的工作，我们买个小房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我答应你。”周屿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这句话，既是对她的承诺，也是对自己内心那份对平凡幸福的渴望的确认。

情动之处，一切水到渠成。当衣衫褪尽，紧密相拥，意乱情迷之际，林薇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微微推开他，伸手想去够床头柜的抽屉：“等等……安全措施……”

周屿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她带着羞涩和坚持的眼神，脑海中瞬间闪过凌风的话——“他们没有生育能力，生命的自然循环被打破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决绝涌上心头。他抓住了林薇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不用了。”他看着她，眼神深邃如同夜空，带着一种林薇无法完全理解的复杂情绪，“薇薇，我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

林薇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巨大的惊喜和感动淹没。她不再坚持，反手紧紧抱住了他，将滚烫的脸颊埋在他的颈窝，声音带着哽咽：“好……”

没有了隔阂，这一次的结合，仿佛不仅仅是身体的交融，更像是两个孤独漂泊的灵魂，在绝望的洪流中紧紧抓住彼此，试图从对方身上汲取温暖和存在的证明。周屿前所未有地投入，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不安和沉重的负担，都在这极致的亲密中宣泄出去。而林薇也热情地回应着，如同藤蔓缠绕大树，紧密不分。

在某个瞬间，周屿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们灵魂的光芒真的短暂地交织在了一起，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

第二天，周屿是被一阵欢快的摇晃和清脆的童声吵醒的。

“爸爸！妈妈！太阳晒屁股啦！快起床！我们去wifi宝宝屋！”

晓晓不知何时爬上了大床，穿着可爱的兔子睡衣，在他和林薇中间兴奋地蹦跳着，小手还不安分地拍打着周屿的脸。

周屿睁开眼，首先对上的是林薇带着羞涩和满足的眸子，她脸上还残留着昨夜激情的红晕，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她轻轻拍了一下晓晓的小屁股，声音带着晨起的慵懒：“好啦好啦，小调皮，别闹爸爸，这就起。”

一家三口打打闹闹地起床洗漱。卫生间里，晓晓踮着脚尖，努力想够到自己的小兔子牙刷，周屿笑着把她抱起来，让她能够到洗手台。林薇则在旁边挤好牙膏，看着父女俩互动，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镜子里映出一家三口的身影，温馨得如同最普通的家庭。

一家人很快便洗漱完毕，出发前往晓晓心心念念的wifi宝宝屋。那是一家位于市中心大型商场一层的超大主题旗舰店。还没走近，就看到商场中庭悬挂着巨大的、色彩斑斓的《wifi宝宝》宣传横幅。店铺门面被设计成了一个巨大的、拟人化的卡通路由器造型，眼睛是闪烁的LEd屏幕，不断变换着可爱的表情。门口站着两个和真人差不多高的wifi宝宝玩偶，正在和排队等待合影的孩子们互动。

“哇——！”晓晓发出一声长长的惊叹，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挣脱了周屿和林薇的手，像颗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

一进店里，仿佛踏入了一个由信号波和数字构成的童话王国。天花板上垂挂着无数闪烁着小灯、做成信号格形状的装饰品。货架琳琅满目，按动画片里的角色分区：主打宝宝“**”的毛绒玩偶区，造型各异的“路由器之家”模型区，印有角色图案的文具、书包、水杯区，甚至还有wifi宝宝形状的巧克力和饼干。

晓晓彻底陷入了选择困难症。她先是扑进毛绒玩偶堆里，抱着一个几乎和她一样大的“**”不肯撒手，没过两分钟，又被旁边会发光唱歌的“信号塔小夜灯”吸引。她拉着周屿的裤腿，指着那个旋转播放动画片段的巨大屏幕，兴奋地尖叫：“爸爸你看！是**在跳舞！”

店里还有各种互动体验区。有一个模拟“从路由器滑下来”的七彩塑料滑梯，孩子们排着队，欢笑着从“路由器”顶端的入口滑下。晓晓眼巴巴地看着，周屿便陪她一起排队。当晓晓紧紧抓着他的手，从滑梯上尖叫着滑下，落入底部柔软的海洋球池时，她咯咯的笑声清脆响亮，小脸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

还有一个“dIY信号宝宝”区域，可以用各种颜色的黏土和电子元件拼贴出自己独一无二的wifi宝宝。晓晓坐在小桌子前，神情专注，用小手笨拙地揉捏着黏土，做了一个歪歪扭扭、但在她眼中完美无比的“爸爸宝宝”和一个“妈妈宝宝”，郑重地送给周屿和林薇。

周屿和林薇相视一笑，小心地收下这份珍贵的“礼物”。周屿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感知全力开启。空气中只有孩子们欢快的吵闹声、动画片主题曲、以及塑料、毛绒和糖果混合的气味。能量波动平稳寻常，没有任何异常。晓晓的行为举止，完全就是一个沉浸在梦想成真喜悦中的五岁小女孩，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自然无比。

晓晓似乎感受到了周屿投来的注视，神秘兮兮地和跑过来，拉着周屿的手：“爸爸是不是想知道晓晓为什么喜欢wifi宝宝呀~”

“是呀，可以告诉爸爸嘛。”周屿笑着摸摸晓晓的头。

晓晓俏皮地跑开，给周屿做了个鬼脸：“ 才不告诉你呢！”

周屿脸上宠溺地笑了，但脑海里已经炸开了锅，这是暗示吗？还是自己想多了？

中午，他们就在商场里的“麦德士”快餐店吃午餐。店里人声鼎沸，弥漫着油炸食品特有的诱人香气。晓晓自己点了一个“**开心儿童餐”，得到了一个附赠的迷你wifi宝宝玩具，这让她更加开心。

她坐在高高的儿童椅上，晃荡着小短腿，一手抓着炸鸡腿，吃得满嘴油光，另一只手还紧紧攥着新得到的玩具。她叽叽喳喳地向林薇复述着在wifi宝宝屋的每一个细节：“妈妈，那个滑梯好高哦！但是有爸爸在就不怕！”“妈妈，我做的宝宝像不像爸爸？我给了它黑色的头发！”

林薇耐心地听着，不时拿纸巾帮她擦嘴，眼神里充满了母爱。她把自己套餐里的苹果派递给周屿：“你尝尝这个，味道还不错。”

周屿接过还温热的苹果派，咬了一口，甜腻的馅料在口中化开。他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儿和妻子，窗外商场里人来人往，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在铺着红色格子的餐桌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照亮了晓晓沾着番茄酱的嘴角，照亮了林薇温柔侧脸上的细小绒毛。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安详、真实。炸鸡的酥脆，薯条的咸香，可乐气泡在舌尖炸开的刺激，女儿无忧无虑的笑声，妻子满足的神情……这些最普通、最世俗的细节，构成了一幅完美家庭的日常图景。

仿佛那些扭曲的怪物、沉没的岛屿、失踪的传承者、潜伏的危机……都只是他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仿佛他一直以来拼命追寻的力量和真相，在这一刻的温馨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和遥远。

周屿拿起一根金黄的薯条，蘸了满满的番茄酱，慢慢放进嘴里。

味道很标准，是千篇一律的连锁快餐味道。

但这份普通的、安宁的、触手可及的日常，却让他感到一种近乎奢侈的珍贵，以及……一丝潜藏在心底深处、不敢触碰的恐惧。

他怕这美好，如同樱花岛上月读编织的幻象，轻轻一碰，便彻底破碎，露出背后冰冷残酷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