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光者 第15章 被污染的张明

冰冷的墙壁硌着后背，污染晶石散发的恶意如同针扎般刺痛着皮肤。假张明手中那团越来越亮、结构愈发复杂的攻击法阵，散发着致命的威压。

“光的力量？”周屿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和耳畔愈发猖獗的呓语，心中开始盘算破局之法，嘴上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困惑和一丝绝望，“你到底在说什么？那个打车的神秘人？他只是坐了我的车，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而已！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光！”

他死死盯着假张明，试图从对方冰冷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波动。“你们费这么大周折，布下这个局，难道就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猜测？就因为我载过他一程？”

假张明手中的法阵光芒微微一顿，他似乎在审视周屿，判断他话语的真伪。那眼神，如同在观察一只落入陷阱、仍在徒劳挣扎的猎物。

“猜测？”伪装者嗤笑一声，带着几分嘲弄，“他临死前，遵循‘光’的本能，必然会寻找下一个被选中者进行传承。这是他那种存在无法摆脱的宿命。”

他向前逼近一步，压迫感更强：“而在他生命最后的轨迹里，唯一有过近距离接触的普通人，就是你，周屿。一个恰好出现在现场的人。”

周屿继续装傻，想要拖延时间，找到翻身的机会，假装语气带着愤怒和不甘：“就因为这个？你们就认定我得到了什么‘光’？简直荒谬！我要是真有那种力量，还会被你像撵狗一样追着打吗？！”

“所以，我们设了这个局来验证。”假张明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一个看似低风险、适合新人练手的低级异常事件。按照流程，大概率会派你这种新晋调查员前来，而你，作为刚结束培训的新人，可能性极大。”

他指了指周围这个寂静的牢笼：“在你们打开601房门，触发预设的传送节点的瞬间，真正的张明就被剥离出去，送入了一个精心准备的精神污染场。而我，取代了他的位置。这个空间，是我们协会一位擅长空间构筑的同伴的杰作。至于那个污染源……”

他瞥了一眼墙上那块暗紫色的晶石，“不过是个诱饵和压力源，用来测试你是不是继承了光。原本的计划是，在适当的时候，我会放出被污染、失去理智的张明与你厮杀。在生死关头，如果你继承了‘光’，就一定会用出来。”

周屿感到一股寒意，对方的算计如此之深，连每一步的反应都预料到了。

“如果我没用出来呢？”他咬着牙问。

“那说明你可能真的只是个运气不好的普通人。”假张明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那么，杀了也就杀了。一个低级调查员的损失，对天文调查局来说，无关痛痒。”

“但如果我用出来了呢？”周屿追问。

“那就发出邀请。”假张明淡淡道，“加入救世者协会。真正的力量，不应该被那些依赖冰冷科技的凡夫俗子所玷污，应该由天生的适能者来引领和守护。”

“如果我不加入呢？”

假张明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清晰的、带着残酷意味的笑容：“那也无妨。我们会将你继承‘光’的消息，以及你身为天文调查局成员的身份，用一种‘合适’的方式散布出去。想想看，一个掌握了‘光’之力量的调查员……天文调查局内部会如何看待你？是宝贵的资产，还是必须严格控制的异常？那些潜伏在黑暗中的、对‘光’充满憎恶的存在，又会如何‘关照’你和你的家人？届时，你将举世皆敌。”

周屿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这比直接杀了他更狠毒！无论他是否拥有力量，都将陷入无尽的麻烦和危险之中！

假张明仔细观察着周屿的表情，看着他脸上那无法完全掩饰的震惊、愤怒以及一丝……并未出现的、属于“光”的底气。他眼中的期待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然无趣的冷漠。

“看来，你并没有继承光呢。”假张明摇了摇头，“你身上，没有那种‘味道’。真是浪费我的时间。”

他手中的攻击法阵缓缓散去，似乎失去了继续玩下去的兴趣。他抬手，对着虚空打了个招呼，一道光痕闪现。

“既然你没有价值，那就按照原计划，处理掉吧。临死前，就让你看看，被污染的人，是怎么样的吧，哈哈哈哈。”

随着他的动作，周屿身旁不远处的空间一阵扭曲，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紧接着，一个人影被从中“吐”了出来，重重摔在走廊的地面上。

是张明！真正的张明！

但他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他身上的调查员制服破烂不堪，沾满了粘稠的、仿佛石油般的黑色污渍。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扭曲，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老鼠在窜动。最为骇人的是他的头部——原本的脸庞已经模糊不清，被一个不断蠕动、由阴影和惨白物质构成的、长发遮面的女鬼面孔所覆盖、取代！那女鬼的“嘴巴”无声地张开，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嘶嘶声。

而这还不是全部。他的躯干和四肢，正在不断地、随机地异化出各种扭曲的、代表着“房间”和“凶宅”概念的物件！

他的右臂扭曲膨胀，末端竟然变成了一个老旧的、屏幕闪烁雪花的电视机外壳，沉重的机体拖拽着他的身体；左臂则异化成了一段扭曲的、连接着冲水按钮的马桶排水管，滴滴答答地流淌着黑色的液体；他的后背脊椎处，刺破制服，隆起一个锈迹斑斑的单门冰箱，冰箱门一开一合，里面是蠕动的黑暗；他的右腿部分血肉模糊，融合了几把锈蚀的、滴着血的餐刀和锅铲，随着他的移动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左腿则仿佛陷入了不断旋转的洗衣机滚筒虚影，搅动着周围的空气……

这正是张明内心深处最恐惧的经历——在那凶宅中被无限虐杀的梦魇——被污染放大、扭曲后，具现化在了他的**之上！污染吞噬了他的理智，将他变成了一个承载着自己最深层恐惧的、疯狂的容器！

“呃……啊啊啊……杀……杀了……鬼……救我……”从那张扭曲的女鬼面孔下，断断续续地传出张明原本声音的碎片，夹杂着无意识的痛苦呻吟和疯狂的呓语。他似乎还残存着一丝微弱的自我意识，但在污染的洪流中，这意识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假张明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如同在欣赏一件拙劣的艺术品。“好好享受吧，新人。这可是你前辈最真实的‘内心’。”说完，他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悄然变淡，最终彻底消失在寂静的走廊中，只留下那块污染晶石和周屿，面对这个彻底疯狂的、异化的怪物。

“张哥……”周屿看着眼前这噩梦般的景象，喉咙发紧。

“死……都要死……”异化的张明发出混乱的咆哮，女鬼头颅猛地转向周屿，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惨绿的幽光！他拖着沉重的电视机手臂和扭曲的肢体，如同一个失控的、由噩梦碎片拼凑成的怪物，朝着周屿猛扑过来！

周屿咬牙，举起光铳！

“砰！砰！”

净化光弹打在异化的躯体上，爆开一团团白光。对于电视机外壳、马桶管道这些异化部分，光弹能将其打得焦黑、碎裂，暂时阻碍其行动。但对于张明本体，以及那核心的女鬼头颅，效果微乎其微！

“嗬……不能死……”张明一边疯狂攻击，一边又从女鬼头颅下吐出破碎的人言。异化的餐刀腿猛地刺来，周屿狼狈地翻滚避开，刀锋在他腰间划开一道血口！

冰箱门猛地打开，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试图将周屿吞入那蠕动的黑暗！周屿奋力将匕首插在地上，死死抵抗！

电视机屏幕疯狂闪烁，刺耳的噪音混合着扭曲的画面，冲击着周屿的精神！他感到头痛欲裂，耳边的呓语几乎要将他吞噬！

“……就最后一次了......老婆，”张明的攻击如同狂风暴雨，异化的肢体从各个角度袭来。周屿凭借最后的意志和培训的本能闪躲、格挡，用匕首劈砍那些异化的物件，用光铳射击试图逼近的核心。但他体力消耗巨大，伤口流血不止，意识也开始模糊。

他被逼得不断后退，再次退到了走廊的尽头，后背重重撞在那块污染晶石上，冰冷的触感和浓郁的恶意让他一个激灵。

无路可退了。此时张明的实力，快接近二级精英单位了。

“任务结束......我就回家......”异化的张明发出胜利般的、混杂着痛苦与疯狂的嚎叫，所有异化的肢体——电视机、马桶管、餐刀、冰箱——同时朝着周屿碾压、刺击而来！那女鬼头颅张开巨口，仿佛要将他连同灵魂一起吞噬！

周屿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他要死在这里了吗？死在这个由阴谋和恐惧构成的牢笼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再生！

没有任何预兆，一个巨大、复杂、散发着远比假张明施展的法阵更加纯粹、更加恢弘、更加古老气息的金色光之法阵，骤然在异化张明的脚下亮起！法阵覆盖了整个走廊尽头，纹路如同活物般流转，散发出神圣而威严的力量！

紧接着，一道巨大无比的、仿佛由纯粹光能凝聚而成的金色光剑，撕裂了此方空间的壁垒，从虚空中轰然降临！光剑带着审判与净化的无上伟力，精准无比地、无声无息地，贯穿了异化张明的核心——那个扭曲的女鬼头颅，以及其下挣扎的**！

没有爆炸，没有惨叫。

所有的异化现象——电视机、马桶、冰箱、餐刀……以及那狰狞的女鬼头颅——在接触到光剑的瞬间，如同冰雪消融，迅速瓦解、气化，化作缕缕黑烟，被纯粹的光之力彻底净化。

张明原本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恢复了人形，虽然依旧昏迷不醒，浑身伤痕，但那股疯狂的污染气息，已经消失无踪。墙上那块暗紫色的污染晶石，也在光剑的余晖下，“咔嚓”一声，碎裂成了无数粉末，消散于无形。

周屿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劫后余生的恍惚和巨大的震撼交织在一起。

就在这时，他身后那扇原本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的、通往楼梯间的门，忽然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门后，并非预想中的楼梯，而是一片无比耀眼、无比温暖的纯白亮光。

一个修长的身影，周身环绕着如同实质的、流淌不息的金色光之锁链，从那片白光中缓缓浮现。光芒太过强烈，周屿无法看清来者的面容，只能感受到一股浩瀚、威严、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的力量，充斥了整个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