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被污染的河流与迟来的救赎
庭审结束后,赵桐权走出法院,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却仍能看到法院门口聚集的村民——他们手里举着玻璃瓶,瓶中装着青水河支流的水,墨绿色的液体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一块块凝固的胆汁。
“赵法官,这河什么时候才能清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农挤到他面前,手里的玻璃瓶晃了晃,瓶底沉着一层黑色的淤泥,“我孙子喝了三年井水,身上的红疙瘩就没消过,你判了五年,可我们的日子还要过二十年啊!”
赵桐权看着老人皲裂的手紧紧攥着瓶身,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上一世他审理类似案件时,总觉得“依法判决”便是终点,却没见过受害者眼里的绝望。他蹲下身,轻轻扶过老人的手腕,声音放柔:“大爷,判决里说了,会继续追缴违法所得用于生态修复,政府也已启动专项治理基金,下个月就会有专业团队来清淤。”
“清淤?”老人苦笑一声,将瓶子举到他眼前,“这水里的铬,是埋在泥里的,清得掉吗?我打小在河边长大,以前摸鱼摸虾,现在站在河边都呛得慌。林茂才判了五年,可我们得守着这条臭河过一辈子啊。”
旁边一个年轻媳妇抱着孩子凑过来,孩子的胳膊上布满了红色的丘疹,像撒了一把红豆:“赵法官,您看看这娃,医生说是铬中毒,擦了多少药膏都没用。林茂才捐过钱修桥不假,可他排的污水,毁了我们三代人!这五年,够赔我们娃的健康吗?”
赵桐权的目光落在孩子抓挠丘疹的小手上,那双手本该攥着糖果或玩具,此刻却在不停地撕扯皮肤。他想起上一世那个案子,被告人被判四年,出狱后转行做了建材生意,而那条被污染的河,十年后依然没人敢靠近。那时他总觉得法律已尽到职责,此刻才明白,有些伤害,不是刑期能丈量的。
“嫂子,”他深吸一口气,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这是市生态环境局刚制定的《青水河修复方案》,下个月会在沿岸建三个水质监测站,每小时更新一次数据,你们可以随时查。还有这个——”他又拿出一沓表格,“这是免费体检卡,市里组织的重金属筛查,带着孩子去,我已经跟医院打过招呼,优先安排。”
年轻媳妇接过表格,指尖抖得厉害:“真的……真的能好吗?”
“会的。”赵桐权看着远处正在装卸清淤设备的卡车,“你看,机器已经来了。”
正说着,人群突然一阵骚动,有人喊着“林茂才的儿子来了”。赵桐权抬头望去,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被村民围住,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手里捧着一个厚厚的本子,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重。
“我是林浩,林茂才的儿子。”小伙子声音不大,却让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我爸犯了错,该受罚。这是我整理的厂子历年排污记录,还有我找到的暗管图纸,都交给法院。”他将本子递给赵桐权,又转向村民,深深鞠了一躬,“我知道对不起大家,我大学学的是环境工程,毕业后没去城里,就在镇上找了份环保员的工作。从今往后,我每天都会去河边监测水质,清淤队缺人,我去当义工,不拿一分钱。我爸欠的,我用一辈子还。”
人群里有人骂了句“惺惺作态”,但更多的人沉默着。赵桐权翻开那个本子,里面不仅有详细的排污记录,还有林浩手绘的河流流域图,每一处暗管入口都用红笔圈出,旁边标注着“2023.8.15 已封堵”。最后一页是张存折,余额不多,只有三万七千块,附了一行字:“第一笔修复款,以后每月工资都存进来。”
“你知道这需要多少钱吗?”老农冷冷地问,“专家说清淤要八百万,你这点钱够塞牙缝的?”
林浩的脸涨得通红,却挺直了背:“不够我就去赚,打两份工、三份工,总有一天能攒够。我知道这不是钱的事,是信任。我每天来河边,让大家看着我干,总有一天能让大家信我。”
赵桐权看着这个年轻人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像极了当年刚入行的自己——那时他总以为法律条文能解决所有问题,直到看到被污染的河、患病的孩子,才明白正义不仅在卷宗里,更在日复一日的坚持里。
“我帮你联系清淤队的负责人,”赵桐权拍了拍林浩的肩膀,“他们正缺懂技术的人。”他又转向村民,“市里的重金属筛查明天就开始,在村小学设了临时检测点,大家带着孩子去。另外,青水河沿岸会建一个生态观测站,欢迎村民轮流来当监督员,每天的监测数据会同步到村口的大屏幕上,谁都能看。”
老农看着赵桐权,突然叹了口气:“赵法官,不是我们不信你,是这河太重要了。我家祖坟就在河对岸,每年清明都要去祭拜,现在别说过河,靠近都呛得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