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
整整七天,没有李辛的任何消息。
段瑾洛的世界,在这七天里,从最初的暴怒、焦灼、到后来的疯狂寻找、自我怀疑,再到此刻……一种近乎灭顶的、冰冷的恐慌与绝望。
他像一头困兽,不,更像一座正在从内部缓慢坍塌的冰山。表面维持着段氏总裁应有的冷峻与高效,处理着因慕琛遇袭而骤然紧张的局势,与慕家那边进行着必要而疏离的沟通,甚至还能分出精力敲打几个不安分的对手。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个深夜,当他回到那栋空旷得令人窒息、仿佛还残留着她气息和眼泪的别墅时,那种被彻底掏空、又被无尽悔恨填充的感觉,是如何一寸寸凌迟着他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
他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对着卧室里她没带走的梳子、没看完的书、甚至衣柜里她留下的淡淡香气发呆。烟抽得越来越凶,胃也开始隐隐作痛。他动用了所有能用的力量,可李辛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避开的不仅是他的眼线,更是他所能理解的、常规的寻找路径。
她是有预谋的。这个认知让段瑾洛心口刺痛。她早就想好了要离开,要躲开他。用那种近乎幼稚又极其有效的方式——改变形象,切断联系,混迹于他最不熟悉、也最难掌控的底层世界。
助理每天都会送来新的报告,大多是关于慕琛那边爆炸案的后续调查,以及外部势力的动向。偶尔,也会有一些模糊的、关于“疑似太太”的零星线索,但追查下去,往往只是空欢喜一场,或者干脆是误导。
直到这天下午,一份新的简报被送到了段瑾洛桌上。不同于以往那些枯燥的调查进展,这份简报附带了几张模糊的、显然是路边监控或手机偷拍的照片,还有一段简短的文字描述。
照片的主角,依旧是那个顶着一头雾粉色短发、穿着潮服的“少年”。这次的地点,是一条昏暗杂乱的后巷。照片里,“他”正带着二十多个半大孩子,堵住了几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成年男人。另一张照片,是“他”独自离开巷口的背影,粉色头发在路灯下像个不真实的梦。文字描述很简单:疑似“粉发少年”再次“见义勇为”,用钱雇人吓退勒索学生的混混,解救一名男学生。
助理在旁边低声补充:“段总,这是从辖区派出所那边流出来的,有路人拍了片段发网上,被我们的人注意到。救下的学生叫周司晨,十九岁,A大物理系在读,背景干净。太太……‘他’没留下联系方式,用现金雇的人,事后迅速离开,没和那个学生多接触。”
段瑾洛盯着照片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将平整的纸张捏出深深的褶皱。
她又“救人”了。
用她那种匪夷所思的、带着莽撞和急智的方式。可以为了一个赌约跑去“借鞋”狂奔,可以为了报复慕琛搞出“粉毛造型”和防狼喷雾,现在,又能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被勒索学生,一掷千金(对她目前的经济状况而言绝对是“巨资”)雇来一群半大孩子“撑场面”。
她对谁都好。对慕琛那个阴险的弟弟,能在生死关头不顾自身冲上去阻拦(虽然方法奇葩)。对路上随便一个被欺负的陌生学生,也能毫不犹豫地掏钱解围。甚至,以前对苏培哲那种别有用心的“帮助”,她也会傻乎乎地道谢,觉得是自己运气好。
她像一团不受控的火,走到哪里,就烧到哪里,照亮(或者搅乱)哪里。她的善良、正义感、甚至那种“直男”式的仗义和不管不顾,是那么鲜明,那么……刺眼。
刺眼到,让他此刻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的委屈和……心酸。
她可以救慕琛,可以救那个叫周司晨的小子,可以对任何需要帮助的阿猫阿狗伸出援手。她的心那么大,能装下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她的勇气那么多,多到敢独自面对危险,多到敢用那种可笑又有效的方式去“报复”,去“行侠仗义”。
可是,她不要他了。
她把所有的鲜活、生动、狡黠、勇敢,甚至那点可气的“直男”思维和莽撞,都带走了。留给他的,只有这座冰冷的、充满回忆和悔恨的空壳,以及这漫长到令人绝望的、没有她的七天。
巨大的委屈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段瑾洛。那是一种混杂着被抛弃的恐慌、不被选择的痛苦、以及深深自责的复杂情绪。他想起家宴那晚她的忐忑,想起她后来在车库为了救慕琛而演的那出荒唐戏码,想起她七天前的早晨苍白脆弱的睡颜和浑身的伤痕……最后,定格在她此刻照片上那副“潇洒”离开、头也不回的背影。
是他。是他用那些残忍的话,用失控的惩罚,亲手把她推开了。是他让她觉得,在他身边,连“做自己”都会受到那样的羞辱和伤害。
什么醋意,什么占有欲,什么男人的面子和骄傲,在这一刻,都被这灭顶的委屈和恐惧击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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