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和：碧海传奇 第96章 庆功之下·暗流涌动藏隐忧

永乐二十年八月，秋高气爽，燕京的天空澄澈如洗，太仓港的码头早已被熙攘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旌旗猎猎，鼓乐喧天，一派喜庆祥和的景象。远处的海平面上，一列庞大的船队冲破晨雾，龙旗招展，正是郑和率队远航归来的宝船舰队，历经漫长航程，终于在初秋时节抵达京都码头。

船队尚未完全靠岸，码头上的欢呼声便已响彻云霄，百姓们扶老携幼，争相挤到岸边最靠前的位置，目光热切地投向宝船，口中不停呼喊着，脸上满是自豪与好奇。此次远航，船队不仅带回了西洋诸国的朝贡使臣，更带回了一件稀世奇珍——传说中的“大麒麟”。当饲养“大麒麟”的特制船舱被打开，那身形高大、颈长如柱的长颈鹿缓步走出时，人群中的欢呼声瞬间达到顶峰，孩童们惊呼声连连，大人们亦啧啧称奇，纷纷拱手赞叹：“真乃神兽降临，大明祥瑞之兆！”

长颈鹿被侍从小心翼翼地牵引着，步伐优雅，皮毛光滑如缎，头顶的短角微微晃动，引得百姓们纷纷追随着它的身影涌动，沿途的欢呼声此起彼伏，绵延数里。西洋使臣们身着各自国度的特色服饰，跟在船队之后走下悬梯，手中捧着精心准备的朝贡之物，神色恭敬却难掩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景象，眼中满是对大明繁华的惊叹。

码头之上，文武百官早已按品级列队等候，身着崭新朝服，面容肃穆却难掩喜悦。待郑和率核心随从快步上前拜见后，众人便簇拥着使臣与“大麒麟”，朝着紫禁城的方向进发，沿途百姓夹道相迎，彩绸飞舞，鼓乐齐鸣，一派万国来朝的盛景，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望，无不感慨大明国力之强盛。

奉天殿内，庄严肃穆，鎏金的龙柱熠熠生辉，永乐帝朱棣端坐于龙椅之上，身着明黄色龙袍，腰间系着玉带，面容威严，目光中透着难以掩饰的喜悦。殿外传来三声静鞭响，清脆的声响过后，郑和率西洋各国使臣缓步而入，行三叩九拜之礼，各国使臣依次献上朝贡之物，象牙、宝石、珍稀香料等堆积于殿中，琳琅满目。

当侍从将“大麒麟”的画像呈至御前，朱棣细细端详，只见画像上的异兽身形奇特，神态温顺，不禁龙颜大悦，朗声道：“此乃天降祥瑞，彰显我大明仁德远播，四海臣服！”说罢，便下令重赏各国使臣，御库中取出的丝绸、瓷器堆积如山，源源不断地送至使臣面前，使臣们纷纷叩谢，口中称颂大明皇恩浩荡，殿内气氛一派热烈，《明实录》日后记载此景，直言“万国来朝，盛况空前”。

庆功宴设于文华殿，殿内张灯结彩，佳肴罗列，酒香四溢。文武百官与西洋使臣举杯同庆，觥筹交错间，尽是对此次远航盛事的赞誉，夸赞郑和功勋卓着，颂扬大明国运昌隆。朱棣端坐主位，不时举杯示意，脸上笑意盈盈，只是偶尔会抬手掩住口鼻，轻咳几声，神色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被殿内的喜庆氛围掩盖，并未有人过多留意。

宴至中途，郑和借着敬酒之机，悄然跟随朱棣来到殿后的偏室。偏室内寂静无声，褪去了宴会上的喧嚣，郑和躬身行礼，神色凝重，语气低沉地密报：“陛下，此次远航虽看似圆满，实则暗藏诸多隐忧，臣需如实禀报。”

朱棣抬手示意他起身，眉头微蹙，沉声道：“但说无妨。”

“此次归航，船队受损严重，三成宝船需大修方能再次启用，其中五艘船身破损过甚，修复耗费恐极为巨大。”郑和缓缓开口，话语中满是沉重，“船员伤亡逾千，半数死于途中疫病，热带瘴气肆虐，虽有医官竭力救治，仍难阻疫情蔓延；余下多死于与西洋海盗及帖木儿帝国残余势力的海战，彼等在非洲海域活动愈发频繁，行事狠辣，对我大明船队及西洋邦交威胁极大，需严加警惕。”

这番话如一盆冷水，浇灭了朱棣心中的喜悦，他沉默良久，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深邃，似在思索着什么。殿内寂静无声，只听得见窗外偶尔传来的宴乐声，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先让船队休整，受伤船员妥善医治，受损船只交由工部尽快检修，远航之事，明年再议。”

郑和心中虽有担忧，却也知晓陛下此刻或许另有考量，只得躬身应诺：“臣遵旨。”抬头之际，他才注意到朱棣脸色苍白如纸，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方才在宴会上的咳嗽似也并非偶然，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忧虑，却未敢多言，只待朱棣示意后，悄然退出偏室，返回宴中继续应酬。

与此同时，户部尚书夏原吉正拿着一本厚厚的新账本，在偏殿等候。待宴散之后，他便即刻入宫觐见，将账本呈至朱棣面前，神色严肃地进言：“陛下，此次远航耗资虽较上次略有缩减，却仍超出户部预算近三成，国库开支压力剧增。且船队带回的香料、象牙等物，因历次远航累积，如今已然供过于求，市面上价格暴跌，积压于库房之中，难以变现，反而占用大量仓储，耗费人力看管，实为不妥。”

夏原吉的话字字恳切，句句直击要害，朱棣拿起账本翻阅，只见上面的数字清晰明了，各项开支与损耗记录详尽，心中的沉重愈发浓烈，咳嗽声再次响起，且较之前更为剧烈，他抬手捂着胸口，脸色愈发苍白。夏原吉见状，连忙上前搀扶，面露担忧：“陛下龙体为重，需好生调养。”

朱棣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沉默地合上账本，心中五味杂陈。此次远航的盛景之下，竟是如此多的隐忧，耗资巨大、船损人亡、外患未除、物资积压，桩桩件件都让他难以忽视。

消息渐渐在朝堂之上传开，原本被庆功氛围压制的反对之声再次抬头。次日早朝，翰林院学士方孝孺率先出列，躬身道：“陛下，远航之举虽能扬我国威，却劳民伤财，船员伤亡惨重，国库耗费甚巨，如今物资积压，百姓虽见盛景，却也承受着徭役之苦，长此以往，恐动摇国本，还望陛下暂缓远航之议，专注休养生息，安抚民生。”

方孝孺的话音刚落，便有多位官员纷纷附和，户部官员进一步陈述国库收支困境，言明若再行远航，恐难支撑；地方官员则禀报，因修缮船只、筹备物资，部分地区徭役加重，百姓颇有怨言。朝堂之上，“劳民伤财”的指责声渐起，与此前庆功时的赞誉形成鲜明对比，文武百官分为两派，一派坚持远航能彰显国威、促进邦交，应继续推行；另一派则主张暂缓远航，稳固内政、休养民生，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朱棣端坐龙椅之上，听着下方的争论，脸色依旧苍白，咳嗽不时打断朝堂的议论，心中更是纠结万分。他既渴望通过远航彰显大明威仪，完成四海归一的夙愿，又深知当前国库、民生及船队的困境，难以贸然决定再次远航。目光扫过殿中争论的百官，又想起郑和密报中提及的帖木儿帝国隐患，只觉得胸口阵阵发闷，最终只得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沉声道：“此事事关重大，容朕三思，退朝。”

说罢，便在侍从的搀扶下，匆匆退回后宫调养，留下满朝官员在殿中默然伫立，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气息。

郑和立于殿中，望着陛下离去的背影，又看着争论不休的百官，心中满是忧虑。他深知远航的意义，不仅在于彰显国威，更在于传承文明、守护四海和平，可当前的困境亦是现实，船损待修、船员伤亡、国库紧张、反对声起，诸多难题如巨石般压在肩头。他清楚，若不能妥善解决这些隐忧，不仅后续远航难以推进，此前远航的成果也可能付诸东流，帖木儿帝国的威胁亦会日益加剧。

走出紫禁城，秋日的阳光虽暖，却驱不散郑和心中的阴霾。他抬头望向天空，思绪万千，一边是远航的使命与初心，一边是眼前的重重困境，如何在两者之间找到平衡，既安抚朝堂争议、缓解国库压力，又能守护远航成果、防范外患，成了他亟待解决的难题。而此刻的朱棣，卧于后宫病榻之上，脸色苍白，咳嗽不止，心中同样牵挂着远航之事与朝堂安稳，大明的航海之路，在一片庆功盛景之后，悄然陷入了暗流涌动的困境之中，前路迷茫，不知何去何从。

郑和自庆功宴后，便未曾停歇。他暂居在京郊的船队休整营中，每日亲往码头查看受损船只，只见三成宝船或船身撞损、帆樯折断，或甲板开裂、船底漏水，其中几艘历经海战的船只更是伤痕累累，船舷上的刀剑痕迹与火炮灼烧的印记清晰可见，触目惊心。工部派来的工匠围着船只细细查验，眉头紧锁，据实禀报：“郑大人，这般损毁程度，需拆解重修，更换大量木料与构件，耗费的人力物力着实不小，且需耗时三月以上方能完工。”

郑和望着眼前残破的宝船，又想起伤亡的逾千船员，心中沉甸甸的。营中临时搭建的医棚里，受伤的船员们或躺或坐，有的断了臂膀，有的身负刀伤，还有些因疫病未愈而面色蜡黄，咳嗽不止。医官们穿梭其间，忙着换药诊治，药材的苦涩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每一声痛苦的呻吟，都像重锤般敲在郑和心上。他逐一探望伤员，轻声安抚，问及海战详情时，幸存的水手眼中满是惊惧：“大人，帖木儿帝国的残部勾结非洲当地的海盗，船只虽小却灵活，专挑我们船队的薄弱环节偷袭，且悍不畏死，若非弟兄们拼死抵抗，损失恐怕还要更大。”

听闻此言，郑和心中的忧虑更甚。帖木儿帝国虽遭重创，却仍在非洲海域暗蓄势力，若不及时防范，日后不仅会威胁大明船队的航行安全，更可能搅乱西洋邦交，此前辛苦建立的友好关系恐将付诸东流。他当即命赵虎整理海战详情与帖木儿帝国的活动踪迹，准备后续呈交陛下，又叮嘱苏凝霜加强休整营的守卫，严防奸细窥探，同时协助医官照料伤员，稳定人心。

与此同时，户部衙署内亦是一片忙碌，却满是压抑之气。夏原吉端坐案前，面前摊着厚厚的账本与各地呈报的物价文书，眉头拧成一团。此次船队带回的香料、象牙等物，此前因稀缺而备受追捧，市价高昂，可历经数次远航累积，如今库房内早已堆积如山，远超市场需求。街头的香料铺里，原本千金难求的**、没药价格暴跌三成仍无人问津，象牙作坊的原料堆积成山，制成的器物也难以售出，不少商户因囤货过多而濒临破产，纷纷上书户部请求相助。

夏原吉叹息着翻阅账本，此次远航虽竭力缩减开支，却仍耗费国库银钱数百万两，修船、抚恤伤亡船员家属还需额外支出，本就紧张的国库更是雪上加霜。他深知民生为本，若因远航过度耗费，导致百姓负担加重、市场紊乱，恐引发动荡，思来想去，只得再次提笔草拟奏折，详述当前困境，恳请陛下暂缓远航，优先整顿内政、稳定民生。

几日后的早朝，奉天殿内的气氛格外凝重。朱棣端坐龙椅之上，脸色较往日愈发苍白，不时抬手掩口轻咳，声音也带着几分沙哑，往日的威严之中多了几分疲惫。朝臣们分列两侧，神色各异，目光交织间，尽是对远航之事的纠结与争议。

夏原吉率先出列，双手捧着奏折，躬身启奏：“陛下，当前国库空虚，远航耗资巨大，且带回物资供过于求，市价暴跌，民生受扰。臣恳请陛下暂缓远航之议，将人力物力用于修缮水利、减免徭役、稳定市场，待国库充盈、民生安定后，再议远航之事不迟。”

他的话音刚落，翰林院学士房洪承便随之附和：“夏大人所言极是。远航虽能扬威四海，却劳民伤财，船员伤亡逾千，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实乃民生之痛。且帖木儿帝国虽有异动，远在非洲海域，暂无直接威胁，不如先稳固内政，休养生息，方是长久之计。”

随后，多位地方官员与户部官员纷纷进言，列举各地因远航筹备产生的徭役负担、物资积压引发的市场混乱，言辞恳切地请求陛下停止远航，一时间，朝堂之上“劳民伤财”的指责声此起彼伏，反对之声占据了上风。

郑和立于朝臣之中，听着众人的指责，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他深知众人所言皆是现实困境，却也不愿见此前的远航成果付诸东流，更不愿放弃文明传播、四海和平的使命。待反对之声稍歇，他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诸位大人所言困境确是实情，然远航之意义不止于扬威，更在于连接东西文明、巩固邦交、防范外患。帖木儿帝国在非洲活动频繁，若我大明退缩，其势力恐将进一步扩张，届时不仅西洋诸国危矣，我大明海域亦可能受其威胁。且神秘航线已初现端倪，若就此搁置，此前耗费的心血便白费了，先民传承的文明使命也难以接续。”

郑和顿了顿，继续说道：“臣以为，远航可暂缓却不可废止。可先缩减船队规模，修缮核心船只，选拔精锐船员，降低耗费；同时整顿贸易，将积压物资分拨各地，用于赏赐、祭祀或与周边藩国交易，盘活市场；再派小队探查神秘航线，积累经验，待国库稍缓、准备就绪后，再行大规模远航，既不废弃使命，又能缓解当前困境。”

支持远航的兵部尚书与部分武将纷纷附和，认为郑和之议兼顾使命与现实，颇为妥当，恳请陛下斟酌。朝堂之上再次陷入争论，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目光皆投向龙椅上的朱棣，等待着他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