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和：碧海传奇 第60章 星夜启锚向南洋

夜色如墨，甲板上的篝火渐渐熄灭，只剩下零星的火星在海风里明灭。郑和立在船舷边，披风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目光始终落在南方的星空——那里有他熟记于心的导航星，像一盏盏悬在天幕的灯，指引着远航的方向。马欢安排好水手轮岗，又去检查了淡水舱，折返时见郑和仍未歇息，便放缓脚步，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大人还在想明日的航程？”马欢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

郑和回过身，月光落在他脸上，映出眼底的沉静：“只是在想，这一路从太仓出发，经占城、爪哇，如今又绕过这无名小岛，每一步都离不开大伙的支撑。”他抬手拍了拍马欢的肩，“你记录的航海日志要仔细些，日后这些岛屿、洋流，或许能为后世的航船引路。”

马欢点头应下，又说起白日在岛上的发现：“周老大说泉眼旁的土壤肥沃，若是日后有船队途经此处，倒能在此补充淡水和食物。还有张婶采的草药，她辨认过，有几种能治风寒和外伤，已经分类收好，记在物资清单上了。”

两人正说着，甲板另一侧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郑和侧目望去，只见孙六抱着个椰子，正蹲在船舷边，借着月光偷偷用石头砸着什么。许是力气用偏了，石头“当啷”一声落在甲板上，吓得他赶紧捂住嘴，抬头撞见郑和的目光，脸瞬间红了。

“傻小子，夜里不睡觉，在这儿偷偷琢磨椰子？”郑和走过去，语气里带着笑意。

孙六挠了挠头，把椰子递过来：“大人，白日喝的椰子水太甜了，我想把这椰子砸开，看看里面的果肉是什么味道。可这壳太硬，怎么也砸不破。”

郑和接过椰子，指尖敲了敲壳壁，转头对马欢说：“去把我的弯刀拿来。”片刻后，弯刀出鞘，寒光在月光下一闪，郑和握着椰子，刀刃贴着顶部的“眼”轻轻一转，再用刀背一敲，椰壳便裂开一道缝。他把椰子递给孙六：“这里面的椰肉嫩，直接挖着吃就好。若是放些时日，椰肉变硬，还能榨油、做糖。”

孙六接过椰子，用手指挖了一块雪白的果肉塞进嘴里，甜香带着奶香在舌尖化开，他眼睛一亮：“好吃！比船上的米糕还香！”郑和看着他满足的模样，想起自己年少时第一次随船队出海的光景，那时他也像孙六这般，对沿途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只是如今肩上多了使命，便少了几分少年人的肆意。

“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启航。”郑和拍了拍孙六的后背。孙六应了声，抱着椰子蹦蹦跳跳地跑向船舱，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马欢望着孙六的背影，轻声道：“这孩子虽是第一次出海，却从不叫苦，白日在岛上帮着搬淡水，手脚麻利得很。”

“年少时肯吃苦，日后才能成器。”郑和望着远处的海面，“咱们这趟远航，不仅是为了通好西洋，也是为了让这些年轻人见见世面，将来若是朝廷再派船队出海，他们便是中坚力量。”

夜渐深，海风带着凉意，马欢劝了郑和几句，便先去歇息了。郑和独自立在船舷边，望着月光下的椰林岛，想起白日众人在岛上欢笑的模样，心里忽然生出几分暖意。他想起永乐皇帝嘱托的使命，想起朝堂上的期许，更想起沿途所经之地，那些因船队到来而展露的笑脸——或许这便是远航的意义，不仅是跨越山海，更是连接人心。

天蒙蒙亮时，甲板上便热闹起来。水手们忙着收起锚链，整理船帆；张婶和几个妇人在伙房准备早饭，炊烟袅袅升起，混着椰果的甜香飘向海面；孙六跟着王福，正把昨日砍的椰树枝搬到甲板上，打算修补破损的船帆。

郑和起身时，马欢已经清点完物资，捧着账本走过来：“大人，淡水舱已装满，野果、鸟蛋和草药都分类存放好了，椰树枝也已备好，等会儿便开始修补船帆。”

“好。”郑和点头，目光扫过甲板上忙碌的众人，“让伙房多煮些粥，今日启航后，估计要走三日夜才能到苏门答腊，路上怕是吃不上热食了。”

马欢刚应下，就见周老大从船舱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张海图，快步走到郑和面前：“大人，按昨日观测的星象和洋流，咱们今日启航后，顺着西南风向行驶，三日夜后便能抵达苏门答腊的旧港。只是旧港一带海盗猖獗，咱们得提前做好防备。”

郑和接过海图，指尖落在旧港的位置，眉头微蹙：“去年听途经旧港的商船说，那里有个叫阮兴武的海盗头目，聚众数千，专劫过往船只，连西洋诸国的贡船都敢动。咱们此次携带的物资不少，怕是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那咱们要不要绕开旧港？”马欢问道。

郑和摇了摇头：“旧港是前往西洋的必经之地，若是绕开，不仅会耽误行程，还会错过补给的机会。况且咱们船队有二十余艘船，水手数千，未必怕了他们。”他转头对周老大道，“你去安排一下，让各船的船长即刻到主船议事，咱们商议一下应对之策。”

周老大应声而去，不多时，十几位船长便齐聚主船的船舱。郑和铺开海图，指着旧港一带的海域，沉声道：“旧港海盗阮兴武，惯于在近海设伏，咱们明日抵达旧港外海时，需格外小心。我的计划是，船队呈‘雁阵’行驶，主船居中，左右两翼各安排五艘战船，一旦遭遇海盗，两翼战船即刻包抄，主船负责掩护补给船。”

“大人，那阮兴武狡猾得很，听说他还会伪装成商船，趁人不备发起突袭。”一位满脸络腮胡的船长说道，他姓吴，常年在南洋一带航行，对陈祖义的手段有所耳闻。

郑和点头：“这点我已考虑到了。抵达旧港外海后，先派两艘快船前去探查，确认没有异常后，再让补给船靠岸补给。另外，让水手们备好弓箭、火铳和弯刀，随时待命。”

众人纷纷点头，又商议了些细节，便各自返回船上安排。孙六不知何时凑到了船舱门口，听到众人谈论海盗，眼睛里满是兴奋，又带着几分紧张。郑和走出船舱时，见他正攥着腰间的短刀，便笑着问：“怎么，怕了？”

孙六赶紧摇头，挺了挺胸：“不怕！有大人和各位叔伯在，那些海盗肯定不是对手！”

郑和拍了拍他的头：“有骨气是好，但也不能大意。待会儿修补船帆时，仔细些，船帆结实了，咱们才能更快地抵达旧港。”

孙六用力点头，转身跑去帮忙。郑和望着他的背影，又看向远处渐渐苏醒的海面，晨光洒在海面上，泛着金色的波光，昨日的椰林岛已变得模糊，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轮廓。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船帆，亲自检查起绳索来——他知道，前方的航程不会平静，但只要众人齐心协力，便没有跨不过的风浪。

辰时过半，船队终于启航。二十余艘船扬起风帆，顺着西南风向，缓缓驶离了椰林岛。孙六站在主船的甲板上，望着渐渐远去的小岛，心里有些不舍，又对前方的航程充满期待。王福走过来，递给她一个烤好的鸟蛋：“吃吧，到了旧港，说不定能吃到新鲜的鱼呢。”

孙六接过鸟蛋，咬了一口，香嫩的口感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他转头望向南方的海面，只见海天一色，远处的海鸥时而俯冲，时而高飞，像是在为船队引路。张婶和几个妇人在甲板上缝补着衣物，嘴里哼着江南的小调；李四带着狗剩，正趴在船舷边，试图用鱼竿钓起海里的鱼；郑和则和马欢、周老大站在船头，不时低头看着海图，偶尔抬头望向星空，确认着航向。

船队行驶得很平稳，海风轻柔，海浪拍打着船舷，发出“哗哗”的声响，像是一首舒缓的歌谣。孙六渐渐看乏了，靠在船舷边打起了瞌睡，梦里又回到了椰林岛，满地都是青色的椰子，他抱着一个，正笑得开心。

不知过了多久，孙六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他揉了揉眼睛，只见甲板上的水手们都忙碌起来，有的在调整船帆，有的在搬运武器，脸上都带着严肃的神情。他赶紧站起身，拉住身边的一个水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前面发现了几艘可疑的船只，像是阮兴武的海盗船！”水手的声音有些急促。

孙六心里一紧，顺着水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海面上，隐约出现了几艘快船的影子，正朝着船队的方向驶来。他赶紧跑到船头，只见郑和正站在那里，眉头微蹙，目光紧紧盯着远处的船只。马欢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望远镜，不时向郑和汇报着情况。

“大人，那几艘船的速度很快，看模样，确实是阮兴武的海盗船！”马欢放下望远镜，沉声道。

郑和点了点头，转身对周老大道：“传令下去，船队即刻变换阵型，按昨日商议的‘雁阵’行驶，两翼战船做好战斗准备！”

周老大应声而去，清脆的号角声在海面上传开，各船迅速调整方向，原本并排行驶的船队，很快变成了“雁阵”，主船居中，两翼的战船如同展开的翅膀，随时准备发起攻击。孙六握紧了腰间的短刀，心里既紧张又兴奋，他看着甲板上的水手们，有的在搭弓射箭，有的在检查火铳，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坚定的神情，他忽然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只会跟着众人身后的傻小子，而是这船队的一员，要和大家一起面对危险。

远处的海盗船越来越近，孙六清楚地看到，那些船上插着黑色的旗帜，旗帜上画着狰狞的骷髅头，船上的海盗们挥舞着弯刀，嘴里发出嚣张的叫喊。李四把狗剩护在身后，手里拿着一根粗壮的木棍；张婶和几个妇人也拿起了缝补用的剪刀，眼神坚定地望着前方；王福站在孙六身边，抽出了腰间的弯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别怕，跟着我。”王福拍了拍孙六的肩膀。

孙六用力点头，眼睛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海盗船。就在这时，郑和忽然抬手，沉声道：“放箭！”

话音刚落，两翼战船上的弓箭手们同时松开弓弦，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雨点般射向海盗船。海盗们没想到船队的反应这么快，顿时乱了阵脚，不少人被箭矢射中，掉进海里。但剩下的海盗们很快反应过来，加快速度，朝着船队冲来，有的甚至拿出了火铳，朝着船队射击。

“火铳准备！”郑和的声音再次响起。

战船上的火铳手们迅速瞄准，“砰砰”的枪声在海面上传开，海盗船的船帆被打穿了几个洞，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但仍有几艘海盗船突破了箭雨和火铳的封锁，冲到了船队附近，海盗们拿着弯刀，试图跳上战船。

“杀！”周老大怒吼一声，率先冲了上去，手中的长刀一挥，便砍倒了一个跳上船的海盗。水手们也纷纷冲了上去，与海盗们展开了近身搏斗。孙六看着眼前的厮杀，心里有些发怵，但他想起郑和的话，想起众人平日里对他的照顾，咬了咬牙，也跟着冲了上去。

一个海盗挥舞着弯刀朝着孙六砍来，孙六赶紧侧身躲开，手里的短刀胡乱地刺了过去，没想到竟刺中了海盗的胳膊。海盗痛得大叫一声，反手一拳打在孙六的胸口，孙六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险些掉进海里。王福见状，赶紧冲过来，一刀砍在海盗的背上，海盗惨叫一声，倒在甲板上。

“小心点！”王福拉了孙六一把。

孙六捂着胸口，点了点头，再次冲了上去。甲板上到处都是厮杀声、惨叫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鲜血染红了甲板，也染红了海面。孙六不知道自己砍倒了几个海盗，只觉得手臂酸痛，胸口也隐隐作痛，但他不敢停下，因为他知道，一旦停下，不仅自己会丧命，船队也会陷入危险。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号角声。海盗们听到号角声，脸色骤变，纷纷停下厮杀，朝着自己的船跑去。郑和站在船头，望着海盗船逃离的方向，眉头微蹙：“不对劲，阮兴武的海盗船不止这么几艘，他们肯定是在引诱我们追击。”

他话音刚落，就见远处的海面上，又出现了十几艘海盗船的影子，正朝着船队的方向驶来。马欢脸色一变：“大人，不好！我们中了埋伏！”

郑和沉声道：“传令下去，放弃追击，船队即刻收拢，主船掩护补给船，朝着旧港的方向撤退！”

号角声再次响起，船队迅速收拢，主船和两翼的战船挡在补给船前面，朝着旧港的方向驶去。海盗船在后面紧追不舍，不时朝着船队射击。孙六站在甲板上，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海盗船，心里有些着急：“大人，我们为什么不跟他们拼了？”

郑和回头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我们的目的是前往西洋，不是和海盗纠缠。况且他们人多势众，硬拼只会伤亡惨重。旧港一带是朝廷册封的藩属之地，陈祖义再嚣张，也不敢在旧港附近公然对我们动手。”

孙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握紧了手里的短刀。船队在海面上疾驰，身后的海盗船紧追不舍，箭雨和火铳的子弹不时落在甲板上，不少水手都受了伤。张婶和几个妇人忙着给伤员包扎伤口，李四则带着狗剩，帮忙搬运武器和物资。

不知行驶了多久，远处的海面上终于出现了一片陆地的影子。马欢兴奋地喊道：“大人，是旧港！我们到旧港了！”

郑和抬头望去，只见旧港的港口隐约可见，港口处停泊着几艘商船，还有不少渔民在海面上捕鱼。追在身后的海盗船看到旧港的影子，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调转方向，朝着远处驶去。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甲板上响起了一阵欢呼声。孙六瘫坐在甲板上，大口地喘着气，手臂和胸口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但心里却充满了胜利的喜悦——他终于和大家一起，度过了这场危险。

船队缓缓驶入旧港的港口，港口的官员早已接到消息，带着人在岸边等候。郑和走下船，与官员寒暄了几句，便安排水手们上岸补给物资，同时让马欢去联络当地的商人，打探前往西洋的航线和沿途的情况。

孙六跟着王福下了船，站在旧港的街道上，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里的房子大多是用木头和竹子搭建的，街道两旁摆满了各种摊位，有卖水果的、卖香料的，还有卖当地手工艺品的，五颜六色的商品看得他眼花缭乱。街上的人大多穿着短衣短裤，皮肤黝黑，见到船队的人，都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第一次来南洋吧？”王福笑着问。

孙六点了点头：“这里和咱们家乡一点都不一样，好热闹啊。”

“这里是南洋的重要港口，来往的商船很多，自然热闹。”王福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摊位，“走，带你去尝尝这里的特色小吃。”

孙六跟着王福走到摊位前，摊主是一个当地的妇人，见到他们，笑着说了几句当地的话。王福也用不太流利的当地话回应着，很快，妇人端上来两碗热气腾腾的汤，汤里放着各种不知名的蔬菜和海鲜，香气扑鼻。

孙六尝了一口，鲜美的汤汁在舌尖化开，带着一丝辛辣，却格外开胃。他忍不住大口吃了起来，很快就把一碗汤喝光了。王福看着他满足的模样，笑着说：“慢点吃，待会儿还要去买些香料和水果，带回船上。”

两人在街上游逛了一会儿，买了不少当地的香料和水果，孙六还买了一个用贝壳做的小摆件，打算带回家乡，给弟弟妹妹看看。回到船上时，甲板上已经堆满了补给的物资，水手们正忙着搬运，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经历了刚才的凶险，此刻能在旧港安心补给，无疑是一件幸福的事。

郑和站在船头，望着旧港的港口，马欢走过来，递过一份文书：“大人，当地的商人说，从旧港出发，向西行驶十日夜，便能抵达满剌加，那里是前往西洋诸国的中转站，过往的商船很多，咱们可以在那里补充更多的物资，也能打探到更多关于西洋诸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