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给周家村披上了一层暖金色,周大树坐在车辕上,手里攥着缰绳,驾驭着新买的黑驴板车,轱辘碾过村中熟悉的土路,发出的“吱呀”声格外引人注目。
这个时辰,正是村民们从田里归来,或在村头巷尾闲聊的时候。驴车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呦!大树哥!这……这是新置办的车驾?”正在井边打水的同族兄弟周大林直起腰,瞪大了眼睛,语气里满是惊讶和羡慕。一头健壮的牲口加上一辆结实的板车,在村里绝对算得上是重要的家当了。
周大树脸上挤出几分故作淡定的笑容,拍了拍车辕:“是啊,大林,刚在镇上置办的,往后拉点东西方便些。”
“了不得啊大树!”旁边蹲着抽旱烟的周老栓咂咂嘴,“这驴瞧着精神,车也板正,花了不少银钱吧?”
“唉,糊口家伙,咬着牙置办的。”周大树含糊地应着,没有透露具体价格,但那份“置办了大件”的底气,却隐隐透了出来。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小小的村子里传开。当周大树将驴车赶到自家院门口时,周围已经聚拢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孩子们兴奋地围着驴车打转,想摸又不敢摸。大人们则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看来大树家是真要发达了,又是弄那稀罕调料,又是置办车驾的。”
“听说他还要去北边闯关口呢!真是胆大!”
“何止啊,我听他二弟家大牛说,跟着他去,一天能给一百文工钱呢!管吃管住!”
“一百文?!”有人惊呼出声,“这……这都快赶上镇上掌柜的工钱了!大树这是要做什么大买卖?”
“一天一百文” 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池塘,在贫困的村民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对于这些一年到头土里刨食,除去赋税和口粮几乎剩不下几个铜板的庄户人来说,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丰厚报酬。
当下,就有几户人家心思活络起来。
一个穿着带补丁粗布衣服、面相憨厚的中年汉子挤上前,他是村里的周老蔫,家里劳力多,日子却过得紧巴巴:“大树哥,听说……听说您这去北边,还缺人手不?俺家二小子,今年十七了,有一把子力气,啥活都能干,您看……”
周大树认得他,叹了口气,婉拒道:“老蔫兄弟,这次人手暂时够了,都是自家子侄,好支应。这次我先试试水,下次要有机会啊。”
周老蔫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但还是讪讪地笑了笑,退到了一边。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急切又带着几分怯意的女声响起:“他……他大树叔……”
周大树回头,只见人群外站着一位衣衫洗得发白,但收拾得还算干净利落的妇人,正是村里的马寡妇。她年纪约莫三十五六,脸色带着常年劳作的蜡黄,眼角已有了细密的皱纹,丈夫前几年上山采药摔死了,留下她和一儿一女苦苦支撑。此刻,她手里紧紧攥着衣角,眼神里充满了期盼和不安。
“是马家弟妹啊,”周大树语气缓和了些,“有事?”
马寡妇往前挪了两步,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他大叔,俺……俺听他们说,您要去北边做买卖,还招人,一天……一天能给一百文钱……”她顿了顿,仿佛鼓足了勇气,抬起头,眼里带着恳求,“俺家那小子,周胜,今年也十六了,人老实,肯下力气,比他爹当年还能干!您……您看能不能带上他?工钱少点也行,只要能让他跟着出去见见世面,挣口饭吃就成!”
一个寡妇拉扯孩子不易,儿子周胜若能跟着出去赚些钱,哪怕只有几十文,对她家来说也是雪中送炭。
马寡妇家的境况大家都清楚,不少人心里都生出几分同情。
周大树看着马寡妇那殷切又卑微的眼神,心里也是一软。但他深知此行风险,带上一个半大孩子,又是孤儿寡母的,万一出点什么事,他担待不起。而且人手也确实初步定下了。
他沉吟片刻,叹了口气,语气诚恳地说:“马家弟妹,你的难处,叔知道。周胜那孩子,也是个好孩子。只是……唉,这次去北边,路途远,世道也不太平,我也是第一次,先探探路,所以我带去的都是二十郎当岁的壮小伙。胜儿年纪还小,我怕照应不过来,万一有点闪失,我没法跟你交代啊。”
马寡妇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下去,嘴唇嗫嚅了一下,想再说什么,最终只是低下头,小声说了句:“俺……俺知道了,麻烦他大叔了。” 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
周大树转向众人,提高了声音:“各位乡亲,这次去北边,主要是探探路,人数有限,实在对不住大家了!等这趟回来,要是路子趟熟了,有机会,一定想着大伙儿!”
众人闻言,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理解,又议论了一阵,便渐渐散去了。
周大树将驴车牵进院子,关上了吱呀作响的木门,这次准备一起出门的周石墩和三个侄子——周大牛、周水生、周铁锁。四个年轻后生围着驴车,眼里满是新奇与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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