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周家老大周铁柱的屋子里,油灯如豆,映照着两张愁苦的脸。
赵氏翻了个身,对着背朝自己的丈夫,忍不住又低声絮叨起来:“我说他爹,你今儿个也瞧见了吧?爹不知从哪儿又弄回来那些瓶瓶罐罐,说是调料,竟花了二两银子!二两啊!够咱家嚼用多久了?”
周铁柱闷声应了一句:“爹不是说,要做面摊买卖么……”
“面摊买卖?”赵氏声音陡然拔高,又赶紧压下去,带着几分气急败坏,“这话你也信?镇上面摊多了,哪个不是清水煮面加点盐?谁家舍得用这般金贵的‘西域调料’?我看爹就是魔怔了!前些天拿回来的米粮是好,可这钱花得也太没个算计!别是……别是把家里压箱底的东西拿去抵押了,或是借了印子钱?这要是亏了,咱这一大家子可怎么活?”
她越说越觉得有理,推了推丈夫:“铁柱,不是我心狠,这日子真没法过了。爹以前是抠,可好歹守着家底。现在倒好,看着大方了,可这花钱如流水的样子,更让人心惊胆战!我看……分家那事,还得琢磨琢磨。趁现在爹手里可能还有点,咱们分出去单过,苦是苦点,心里踏实。”
周铁柱沉默良久,黑暗中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爹……毕竟是爹。再看看吧,面摊要是真能做起来……” 他心里也打着鼓,老爹这几日的转变让他陌生,那花出去的白花花银子更让他心疼。分家的念头,像野草一样,再次在他心里疯长起来。
一夜无话。
接下来的几天,周大树忙得脚不沾地。
他先是去了同村的木匠周满仓家。周满仓家院子里堆满了木料,刨花散了一地。
“满仓老弟,我定的家伙什怎么样了?”周大树笑着打招呼。
周满仓是个憨厚的汉子,指着旁边一个已见雏形的木质推车:“大树哥,放心,骨架都打好了,结实着呢!就是你这要求,下面要多做几个抽屉格子放零碎,还得留出放炉子和锅的位置,费了点功夫。”
“费工夫不怕,做得稳妥就好。”周大树仔细看了看推车的结构,又比划着,“这里,对,就这里,再给我加一根横撑,承重好些。轮子一定要用硬木,轴心包铁皮,耐用。”
“晓得了,大树哥你这要求,比镇上的食摊还讲究哩!”
“糊口的家伙,不讲究不行啊。”周大树拍拍周满仓的肩膀,“抓紧点,工钱少不了你的。”
离开周满仓家,周大树又抽空去了趟青石镇,直奔镇东头的铁匠铺。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炉火映得人脸红彤彤的。
“张铁匠,我定制的锅和炉子,打好了吗?”
张铁匠抹了把汗,从角落里搬出一个造型奇特的铁锅和一个泥胚炉子:“周老哥,你这锅打得可真费料!按你的要求,中间加了道S形的铁隔板,把这锅一分两半,成了个‘鸳鸯锅’。你看,这活儿还行吧?”
周大树接过那口沉甸甸的锅,仔细端详。这锅直径约莫一尺半,中间那道隔板焊接得颇为牢固,将锅内空间均匀地分成两部分。他特意要求加厚的锅底,更能聚热耐用。锅沿还打了两个耳,方便提拿。
一口普通铁锅价格大约在300文到500文钱之间,视大小和厚度而定。周大树这口是定制加厚的“鸳鸯锅”,工艺更复杂,用料也多,张铁匠开价700文。泥胚炉子相对便宜,大约150文钱。两样加起来,共850文钱,周大树讨价还价,最终以800文成交,预付了200文定金。
“没错,就是这样!”周大树很满意,“一边煮面,一边热汤,省时省力。炉子通风口弄好了吗?”
“弄好了,保准火旺!”张铁匠拍着胸脯,“再过两天,我叫人给你送你村里去!”
回到村里,周大树也没闲着。他把老二周石墩和老三周火旺叫到跟前:“石墩,火旺,你俩手巧,去找些细韧的竹条,给我编几个这样式的笊篱(zhào lí)。” 他用手比划着带长柄、网眼细密的样子,“对,就叫笊篱。这物什关键,得编得结实,网眼均匀,能兜住面又不滞汤水。”
兄弟俩虽不明白爹要这许多笊篱何用,但见爹吩咐得认真,也便点头应下,去找材料了。
接着,周大树又清点起其他物什:从镇上杂货铺买来的二十个厚实陶碗、一大把竹筷;让老三顺手编的几个带盖大木桶,用来装清水和洗碗;还有几个大的瓦罐,准备用来盛放那些西域调料,假装提前混在一起了,其实就是系统买的调味粉。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木匠和铁匠那边的消息。
几天后,周满仓将做好的小推车送到了周家院子,用料扎实,做工也精细。工钱要300文,来年收粮了加上3分利给付。又过了一日,镇上的铁匠铺也托了一个往来青石镇和周家村送货的脚夫,将打好的鸳鸯锅和泥炉捎了过来。周大树验看无误,数了十文钱给那脚夫:“辛苦老弟跑这一趟,买碗茶喝。” 脚夫接过钱,笑呵呵地在一个木牌上按了个手印,算是完成了交接。这便是大明民间常见的“捎带”,一种朴素的物流方式,铁匠铺剩余的600文尾款约定1月后付清,利息2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