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未亮,周家小院就已有了动静。周大树将身上所有的铜钱——包括之前卖野菜、卖“野山参”剩下的,仔细数了数,共计五百七十二文,沉甸甸地揣进怀里最贴身的位置。他决定带上老二周石墩,老大铁柱要顾着家里和田地,而石墩力气大,话不多,跟着出门既是个帮手,也能壮胆。
他先去了一趟保长(也就是村长)周有福家,说明了要去县城,按规矩开具了路引。盖着模糊村印的路引纸揣好,父子二人便踏着晨露,离开了周家村,朝着几十里外的青山县方向走去。
起初,周大树还勉强能跟上脚步,但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觉得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气喘吁吁。这具五十岁的老迈身体,实在经不起长途跋涉。他估摸着这六七十里路,靠双脚走到怕是天黑了都到不了,还得耽误事。
“老二,”周大树停下脚步,擦了把汗,“去县城路远,咱们……坐车去。”
周石墩愣了一下,看着父亲疲惫的样子,心里明白是爹走不动了,但他憨厚,不会戳破,只是讷讷道:“爹,坐车……得花不少钱吧?我背着您走一段也行……”
“胡闹!”周大树板起脸,“你爹我还没老到要人背!坐车快,省时间,办事要紧!听我的!” 他故意摆出家长的威严。
周石墩不敢再多说,心里却因父亲这“体恤”而有些暖意,连忙点头:“哎,听爹的。”
他们在官道旁等了小半个时辰,才搭上一辆前往县城的运货牛车,好说歹说,付了十五文钱,父子二人挤在堆满麻袋的车尾。牛车吱吱呀呀,颠簸摇晃,速度比步行快不了多少,但终究是省了力气。周大树靠在麻袋上,被颠得浑身骨头疼,心里暗暗发誓:等以后赚了钱,一定从系统里搞个带减震的交通工具出来,这罪可真不是人受的!
晃晃悠悠四个多小时后,一座远比青石镇雄伟的城池轮廓终于出现在眼前。灰黑色的城墙高耸,上面隐约可见巡逻兵丁的身影。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有挑担的、推车的、骑驴的,人声鼎沸。
轮到周大树父子时,守城的兵丁懒洋洋地伸手:“路引!入城税,一人两文!”
周大树连忙掏出路引,又数出四文钱递过去。那兵丁仔细看了看路引,又打量了他们几眼,尤其是看着周石墩那壮实的身板和略带局促的神情,多问了一句:“哪儿来的?进城干啥?”
“军爷,小老儿是下面周家村的,带儿子进城……见见世面,顺便买点家用。”周大树赔着笑脸回答。
兵丁没发现什么异常,挥挥手放行。周大树一边往里走,一边装作不经意地跟旁边一个同样刚进城、商人模样的老者搭话:“老哥,现在进城查得还挺严哈?以前好像没这么仔细看路引?”
那老者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唉,老哥你不知道?北边不太平啊!听说那些蛮子今年闹得凶,出了几个能打的头人,边关已经打了几场了,朝廷正调兵呢!这不,怕有奸细混进来,查得就严了。”
北方蛮族?战事?周大树心里一凛。他融合的记忆里对时局很模糊,只知道赋税越来越重,日子难过,却没想到外面已经这般紧张。这个“大明”和他知道那个大明有大不一样啊,似乎比他想象的更不太平。他含糊地应和了几句,心里多了几分沉重。
踏入城门,喧嚣热浪扑面而来,周石墩瞬间就看呆了。
青石铺就的街道比镇上的宽阔数倍,两侧店铺鳞次栉比,旌旗招展。绸缎庄、金银铺、酒楼、茶肆、当铺、粮行……各种招牌看得人眼花缭乱。街上行人摩肩接踵,穿着也比镇上人光鲜许多,有穿着长衫摇着折扇的文人,有戴着瓜皮帽、挺着肚子的商人,有挎着篮子叫卖的妇人,还有穿着短打、行色匆匆的苦力。叫卖声、吆喝声、车马声、讨价还价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县城独有的繁华乐章。
“上好的杭绸,颜色鲜亮,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新到的南货,香菇、木耳,滋补养生!”
“脆梨!又甜又水的脆梨!”
“磨剪子嘞——戗菜刀——”
……
周石墩只觉得眼睛不够用,脑袋里嗡嗡作响,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人,这么多好东西!他紧紧跟在周大树身后,生怕走丢了。
周大树虽然心里也震撼,但强自镇定,背着手,做出一副“老子啥没见过”的沉稳样子,偶尔还指着某处对周石墩点评两句:“嗯,这铺子门脸不错。”“瞧见没,那是骡马市,热闹着哩。” 周石墩对父亲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逛了半晌,腿脚酸软,腹中饥饿。周大树看到路边一个还算干净的面摊,支着几张桌子,冒着热气。
“走,老二,吃饭。”周大树率先走过去坐下。
摊主是个中年汉子,热情招呼:“两位客官,吃点什么?有汤饼,有馄饨,还有新烙的葱油饼!”
周大树看了看:“来两碗馄饨,再来两个葱油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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