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日上三竿,周大树才从宿醉的头痛中挣扎着醒来。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记忆的碎片渐渐拼凑起来——宴会上兀鲁思流利的汉语、柳明远精明的试探、其木格难堪的离席,还有……昨晚自己醉后,似乎又一时冲动,给其木格看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坏了!”他心里咯噔一下,暗骂自己喝酒误事。那颗蓝宝石太过扎眼,万一被其木格说出去,或者她自己处理不当,在这陌生的野狼部,岂不是更引人觊觎?自己现在要人没人,要势力没势力,仅有的倚仗就是系统,暴露得越多,风险就越大。
他暗暗告诫自己:必须更加低调,更要保护好其木格,不能再凭一时情绪行事了。
正懊恼间,其木格已经端着温水和新准备的早饭进来了。她神色如常,动作一如既往的恭顺细致,仿佛昨晚那璀璨的蓝光和惊涛骇浪般的情绪从未发生过。她细心地服侍周大树洗漱,将热腾腾的奶茶和食物摆好,然后便安静地侍立在一旁,低眉顺眼。
刚吃完早饭,帐篷外就传来中年汉人的声音:“周先生,柳先生派我来请您过去一叙。”
周大树应了一声,起身整理了一下依旧破旧的衣衫。他看了一眼依旧垂手站在原地的其木格,忽然心念一动,开口道:“其木格,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其木格愣了一下,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迟疑。按照规矩,这种宾主之间的正式会面,侍女通常是不便在场的,除非主人特别吩咐。
周大树看着她,语气温和但坚定:“走吧,我一个人去也闷得慌。你在我身边,我心里踏实些。” 他这话半是真话半是借口,更重要的是,他想用行动向其木格表明:你是我信任和愿意带在身边的重要的人。他不想再让她有那种被无视、被排除在外的委屈感。
其木格看着周大树认真的眼神,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冰雪消融,绽开一个极淡却真实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嗯。”
两人跟着中年汉人来到柳明远居住的帐篷。柳明远的帐篷位置很好,紧邻首领大帐区域,却又相对独立安静。帐篷外观并不特别奢华,但用料厚实,收拾得十分整洁。进去之后,里面陈设明显带有汉人风格:地上铺着厚实的几何纹地毯(虽然有些旧了),一张矮几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和几卷书,甚至还有一个不大的紫砂茶壶和几个小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茶香,与周围草原帐篷的气息截然不同。
柳明远早已在矮几后跪坐等候,见周大树进来,笑着起身拱手:“周兄,昨夜休息得可好?快请坐。” 他的目光落在紧随周大树进来的其木格身上,笑容不变,但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
双方落座,柳明远吩咐那个中年仆人上茶。那仆人动作麻利,眼神却颇为锐利,倒茶时瞥了一眼站在周大树身后半步的其木格,显然觉得这种场合,一个蛮族女子不应在。
周大树捕捉到了这个细节,主动开口道:“柳先生客气了,其木格不是外人,让她留在这里就好。我们之间,没什么需要避着她的秘密。” 他说得坦然,甚至还朝其木格笑了笑。
那仆人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诧异,看了一眼柳明远。柳明远眼中也掠过一丝愕然,随即恢复平静,对仆人摆了摆手:“无妨,你先下去吧。”
帐篷里只剩下三人。柳明远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心中对周大树的评价却悄然降了几分。在他看来,正式商谈要事,却让一个蛮族侍女、且明显是床笫关系的女子在场,这不仅是胡闹,更显得不够稳重,缺乏成大事者的气度和规矩。不过,他城府极深,面上丝毫不显,反而顺着周大树的话,带着几分调侃笑道:“周兄果然是性情中人,快意恩仇,不拘小节。看来这位姑娘,在周兄心中分量不轻啊。”
周大树听出他话里的意味,也不辩解,只是哈哈一笑:“让柳先生见笑了。咱们边喝边聊。”
“周兄,请。”柳明远举杯示意,自己先啜饮一口,放下茶杯,神色比昨日宴会上正式了许多,“昨日仓促,未曾详谈。柳某再自我介绍一下。”
他顿了顿,语气平缓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分量:“在下柳明远,出自河东闻喜柳氏。家族绵延数百年,诗礼传家,耕读传世,族中子弟出仕为官、经商行贾者皆有。如今在朝在野,也算略有根基。”他说话时,腰背自然挺直,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融入骨子里的矜持与自信。
“不瞒周兄,”他话锋微转,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推心置腹的意味,“柳某这一支,算是早年分出来,独立负责家族在北疆的贸易与……嗯,一些特殊事务。与这草原各部,尤其是像兀鲁思首领这样雄才大略、目光长远的豪杰,多有往来。我们柳家商队,行走草原与大漠,靠的不仅仅是货物,更是信誉、渠道,还有……”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大树一眼,“对各方需求的准确把握,以及化解干戈于无形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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