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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槌的余音尚在华丽的大厅中回荡，徐妙锦清丽而沉稳的声音便已再次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一位豪商耳中，也揭开了此次拍卖最核心的规则：
“诸位东家，在竞拍开始前，容小女代皇太孙殿下，阐明授权细则。”
大厅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拍卖台上。商人们屏息凝神，生怕漏掉一个字。这细则，将决定他们未来数十年的商业版图！
徐妙锦目光扫过全场，语调清晰而从容：“至大明洪武十九年，天下设十三承宣布政使司，分辖府、县，此为国之疆域治理之基。本次拍卖之新式纺车授权，亦依此制。”
她微微一顿，给出了最关键的信息：“此次拍卖，共计放出十二个布政使司（相当于现在的省）名额。京师直隶地区，由朝廷直辖，不在此次拍卖之列。”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泛起一阵轻微的骚动。只有十二个名额！这意味着竞争将空前激烈！
徐妙锦继续道：“凡竞得某一布政使司名额者，即获得该布政使司全境之内，独家经营、推广新式纺车之授权。中标者有权自行决定在其布政使司下辖各府、各县设立工坊之多寡与布局，亦可自行发展代理，朝廷原则上不予干涉，只需缴纳授权费用及每年赋税即可。”
这条规则让许多大商人眼中爆发出精光！
这意味着一旦中标，几乎就垄断了一个行省的新式纺织业！这是何等巨大的权力和利润空间！
“然，”徐妙锦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为保护拍得名额者利益，朝廷实行区域保护之策。该区域内只允许拍得名额者推广该新式工坊，不得跨所属布政使司之边界。违者，严惩不贷！”
最后，她补充了最重要的一点，也彻底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野心：“另，朝廷此前与二十家勋贵合作之工坊，其所产布匹，不受此区域限制之约束，可行销天下。除此之外，新授权之工坊，皆需遵守此规。”
“新式纺车之效率与利润，诸位东家想必已有耳闻，甚至亲身体会。其中机遇与风险，还请诸位自行斟酌考量。”
规则宣布完毕，大厅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议论声！
区域垄断！自行布局！这已不仅仅是赚钱的生意，更是在一个行省内缔造商业帝国的许可状！
端坐主位的朱雄英，平静地注视着台下众人的反应，心中了然。
「区域垄断，方能激发最大潜力，避免内耗。勋贵工坊行销天下，是保留朝廷调控市场和保障核心利益的手段。」
「有此两条，一张覆盖大明、既可激发地方活力又可中央掌控的纺织业巨网，便可徐徐铺开。」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因激动而面色潮红的商人，心中冷笑：
「逐利而动，乃是本性。今日，便借尔等之贪欲，筑我大明万世之基业！」
此时，徐妙锦将目光投向朱雄英，朱雄英微微颔首。
徐妙锦会意，提高声调：“规则已明。现在，拍卖正式开始！皇太孙殿下裁定，首个拍卖之名额，乃天下财赋重地——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底价，五十万两白银！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万两！”
“浙江”二字，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冷水，瞬间引爆全场！
浙江！那是何等富庶之地！
水道纵横，商贸发达，民丰物阜，更是天下丝绸、棉布产出之重镇！夺得浙江名额，几乎意味着握住了未来大明纺织业的半壁江山！
“六十万两！”徐妙锦话音刚落，前排一位身材微胖、目光精明的徽商便迫不及待地举牌喊道，直接加了十万两！
“六十五万两！”他旁边一位苏商毫不示弱。
“七十万两！”
“八十万两！”
“九十五万两！”
价格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路飙升，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竞价的已不再是简单的五万两加价，而是十万、十五万两地向上跳跃！
来自浙江本地、徽州、苏松地区的豪商们，个个面红耳赤，眼神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死死盯着拍卖台。
一些实力稍逊的商人，开始焦急地与邻座交头接耳，显然是在寻求联合。大厅内气氛火爆得几乎要炸开！
侍立在朱雄英身侧的徐增寿，看得目瞪口呆，呼吸急促。
他知道会拍出天价，但没想到竞争会疯狂到如此地步！他忍不住偷眼看了一下主位上的皇太孙，只见殿下依旧面色平静，仿佛眼前这惊心动魄的竞价只是寻常小事。
就连站在角落，负责护卫的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此刻也难掩眼中的震惊之色。
他虽不通商贾之事，但也知道几十万两银子意味着什么。
这短短片刻，喊出的价格已远超他锦衣卫数年、甚至十数年的经费！这皇太孙殿下，敛财……不，生财的手段，简直骇人听闻！
朱雄英表面平静，心中亦微起波澜。
「果然……资本的贪婪，是最大的驱动力。浙江……这块肥肉，足以让这些商人拼命了。」
「也好，这第一个名额拍出的价格，将直接为后续的名额定下基调。价格越高，朝廷收益越大，未来推行其他新政的底气就越足。」
价格突破二百万两后，竞价速度才稍稍放缓，但争夺更加白热化，只剩下三四家真正实力雄厚的巨贾世家在角逐。
“二百五十万两！”
“二百八十万两！”
“三百万两！”一位一直沉默的瘦高老者，第一次举牌，直接将价格推上了三百万两的天文数字！
大厅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然而，另一侧一位看似低调的中年人，手中不紧不慢地捻动着一串深色的沉香木佛珠，只是微微举牌，声音不大却清晰：“三百二十万两。”
“三百五十万两！”瘦高老者额头青筋暴起，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捻动佛珠的中年人，手指微微一顿，随即恢复正常，眼皮都未抬，依旧平静道：“三百七十万两。”
那声音，仿佛喊出的不是银子，而是一个简单的数字。
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瘦高老者身上。只见他脸色变幻不定，胸口剧烈起伏，最终，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般，瘫坐在椅子上，无力地摇了摇头。
徐妙锦适时地举起拍卖槌，环视全场：“三百七十万两！第一次！”
“三百七十万两！第二次！”
“三百七十万两！第三次！”
拍卖槌重重落下！
“成交！恭喜这位东家，竞得浙江布政使司新式纺车独家授权！”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更多的是惊叹和难以置信的议论。三百七十万两！只是一个省份的授权名额！这简直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极限！
朱雄英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微微向上弯了一下。开局，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接下来的拍卖，依旧火爆，但价格逐渐趋于“理性”。
紧随其后的江西、福建等富庶省份，名额也纷纷拍出了二百三十万两至三百二十万两不等的高价。
而湖广、四川、河南等中西部省份，虽然竞争相对缓和，但也拍出了一百二十万两至二百一十万两的可观价格。
即便是相对偏远的山西、陕西、山东等地，也因为其人口基础和资源潜力，名额也以一百万两以上的价格成交。
当最后一个名额——广东布政使司的名额以八十八万两的价格落槌后，整个拍卖会终于落下帷幕。
徐妙锦与珍宝楼的账房们立刻进行紧张的核算。
片刻后，徐妙锦手持最终账目，强压着内心的激动，走到朱雄英面前，盈盈一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启禀殿下，此次拍卖，十二布政使司新式纺车授权名额，均已拍出。经核算，共计得银……”
她深吸一口气，报出了一个让整个大厅瞬间窒息的天文数字：
“三千八百六十五万两！”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朱雄英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顿在半空。纵然是他，也被这个最终的数字狠狠震撼了心神。
「三千八百六十五万两……去年全国夏秋两税粮赋折银，也不过刚刚两千余万两！这一日所得，竟远超国库一岁之入！」
「江南豪商……天下财富……竟丰腴至此？！难怪历代王朝都要抑商，这股力量若不能掌控，足以颠覆乾坤！」
震惊之后，是狂喜，随即是更深的思虑。
「有了这笔钱，莫说建设英烈堂、兑现抚恤承诺，便是整饬军备、兴修水利、推广社学、研制新船……诸多设想，皆可立刻提上日程！」
「财富本身不是目的，如何用这笔财富，撬动更大的变革，强盛大明，才是关键！」
他回想起拍卖会上那些或狂喜、或肉痛、或盘算的豪商们，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今日，用一个授权，换来了巨万资财。来日，亦当用这资财，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他缓缓放下茶盏，脸上恢复了平静，对徐妙锦微微颔首，声音沉稳：“辛苦了。着人仔细核对，所有款项，悉数入库大明皇家银行。”
“是！殿下！”徐妙锦恭敬领命。
朱雄英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今日拍卖已毕，诸位东家可至后台办理相关文书。望诸位谨记授权规则，诚信经营，勿负朝廷厚望。”
说罢，他在徐家兄妹和锦衣卫的簇拥下，从容离去。
留下身后一厅堂的豪商，兀自沉浸在巨大的数字冲击和未来的商业蓝图之中。
而一场席卷大明纺织业乃至整个经济格局的变革风暴，已随着这三千八百多万两白银的落定，正式拉开了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