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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阅读 > 其他 > 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 > 第6.8章 寒冬与黎明

北方的风,如同裹挟着无数冰刃,呼啸着掠过黑石堡斑驳的城墙。城墙之上,暗红色的血迹与灰白色的硝烟混杂在一起,凝固成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污渍。残破的城垛、焦黑的滚木、散落的箭簇以及那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敌我双方将士僵硬的遗体,无不诉说着过去近一个月里,这里曾经历过何等惨烈的地狱。

赵安元站在主堡最高的了望台上,身上那件银色软甲早已失去了光泽,布满了刀砍斧劈的痕迹和早已变成黑褐色的血污。他原本略显苍白的脸庞,此刻被北地的风霜和战火的硝烟染上了粗糙的痕迹,嘴唇干裂,唯有一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如同雪原上孤狼的瞳孔,充满了疲惫,却更蕴含着历经生死淬炼后的坚毅与沉稳。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

北漠狼庭的三万铁骑,如同不知疲倦的潮水,日夜不停地冲击着黑石堡这座看似摇摇欲坠,却始终屹立不倒的礁石。最初的几天是最艰难的。敌军的骑兵冲锋如同雷霆万钧,巨大的攻城锤撞击着城门,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云梯如同毒蛇般一次次搭上城头。守军兵力捉襟见肘,每一个士兵都需要当十个人用。

赵安元身先士卒,哪里最危险,他就出现在哪里。他的《烈阳功》在内力消耗巨大的守城战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那至阳至刚的内力灌注于长剑之上,挥洒出的剑罡灼热而凌厉,往往能轻易撕裂北漠士兵厚重的皮甲,在乱军之中开辟出一小片安全区域,极大地鼓舞了守军的士气。乔南一的剑法则如同鬼魅,灵动而精准,专挑敌军中的军官和勇悍之士下手,她的存在,像是一根定海神针,稳定着局部战线的局势。

韩猛和雷焘这两位老将,更是将他们的经验和悍勇发挥到了极致。韩猛如同磐石,牢牢钉在伤亡最惨重的正面城墙;雷焘则如同救火队员,带着他麾下最精锐的黑石铁卫,不断填补着被敌军突破的缺口。

战争是残酷的熔炉。每一天,都有熟悉的面孔在身边倒下。雪狼卫和黑石铁卫的伤亡数字不断攀升,最初的一千五百人,在经历了最初十天的血战后,已经减员超过三成。城内的箭矢、滚石、擂木也消耗巨大。

然而,守军的意志,却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愈发坚韧。赵安元与普通士兵同吃同住,亲自为伤兵包扎,他的沉着和勇敢,赢得了所有将士发自内心的拥戴。他们不再仅仅是为了守城而战,更是为了身后家园的亲人,为了身边同生共死的袍泽,为了不辜负这位与他们并肩作战的二公子。

转机发生在半个月后。雪霁城派出的信使成功突破了北漠游骑的封锁,将求援信送达了周边势力。尽管大规模援军尚未抵达,但几支小股精锐的援军和物资补给,通过隐秘小路陆续抵达,虽然数量不多,却如同久旱甘霖,极大地提振了士气。同时,北漠军队久攻不下,后勤补给线开始受到雪霁城派出的小股部队骚扰,士气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下滑。

战争的天平,开始微微向守军倾斜。

最后一次,也是最猛烈的一次进攻,发生在三天前。北漠主帅似乎失去了耐心,投入了最精锐的王庭卫队,发动了不计代价的总攻。那一天的战斗,从清晨持续到深夜,城墙几度易手,城门一度被撞开裂缝,赵安元亲自带着敢死队冲下城墙,用血肉之躯硬生生将突入的敌军压了回去。他自己也在混战中身负多处创伤,最严重的一处是左肩被一支狼牙箭贯穿,若非乔南一及时救援,后果不堪设想。

但最终,守军挺过来了。当黎明再次降临,北漠军队的营寨中响起了低沉的牛角号声——那是退兵的信号。望着如同潮水般退去的敌军,城墙上还活着的守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短暂的死寂后,是震耳欲聋的、夹杂着哭泣与呐喊的欢呼声!

他们守住了!黑石堡,依然屹立在北地的风雪之中!

战争结束了。北漠狼庭在丢下超过五千具尸体和无数伤员后,狼狈地撤回了草原。雪霁城方面,黑石堡原有守军加上赵安元带来的援军,阵亡人数高达三千余人,重伤失去战斗力者近千,几乎是十不存三的惨胜。

接下来的半个月,是清理战场、救治伤员、修复城防、安抚人心的艰难时期。赵安元强撑着伤体,主持着堡内的一切事务。他的威望,在黑石堡乃至整个雪霁边军中,达到了顶峰。

战争结束半个月后,一个春寒料峭的清晨。

静虚仙子要离开了。

消息传来时,赵安元正在伤兵营探望将士。他匆匆赶回城主府为静虚仙子准备暂别宴席的偏厅,只见她依旧是一身素白,纤尘不染,仿佛这一个月来的血火与尘埃,未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前辈,您这就要走?”赵安元语气中带着不舍与感激。若非静虚仙子坐镇雪霁城,稳定大局,震慑幽冥教,他绝无可能在前线安心作战。

静虚仙子微微颔首,清澈的目光扫过赵安元和他身旁伤势未愈、但精神尚可的乔南一:“此间事了,北漠已退,幽冥教短期内应不敢再明目张胆行动。我需返回宗门,将此地详情禀明师长,幽冥教所图甚大,需天下正道早做筹谋。”

她顿了顿,看向赵安元:“你之伤势,需好生调养,《烈阳功》与‘融雪化冰诀’不可偏废。沐姑娘之事,切记循序渐进,不可贪功冒进。” 又对乔南一道,“你师姐神魂稳固,冰封状态良好,待安元内力恢复,便可继续施功。”

“晚辈谨记前辈教诲。”赵安元和乔南一齐齐躬身。

静虚仙子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递给赵安元:“此乃‘清灵丹’,于治疗内伤、稳固神魂略有裨益,赠与你。” 又取出一枚小小的、雕刻着月纹的玉符,交给乔南一,“若遇生死攸关、关乎幽冥教重大线索之事,可捏碎此符,我或能感知。”

赠药赠符,已是极大的情分。二人再次郑重拜谢。

没有过多的挽留,也没有隆重的仪式。静虚仙子用过简单的茶点,便在晨曦微露中,飘然离去。她身影几个闪烁,便消失在通往南方的官道尽头,如同来时一般神秘,去时亦不带走一片云彩。只是她留下的恩情与那份超然的力量,却深深烙印在了雪霁城每一个人的心中。

时间流逝,转眼战争结束已近两个月,时令进入了五月。北地的春天来得迟,却也终于展现了它的威力。冰雪消融,草木萌发,黑石堡内外忙碌着春耕与重建,战争的创伤在缓慢愈合,但失去亲人的悲痛,依旧弥漫在空气中。

乔南一的伤势早已痊愈。这些时日,她除了协助照料伤员,便是每日雷打不动地去静室陪伴被冰封的沐清荷,与她说话,擦拭那晶莹的玄冰。赵安元在伤势稳定后,也已重新开始每日为沐清荷运功化冰。经过战火洗礼,他对内力的掌控似乎更加精纯,虽然进度依旧缓慢,但能感觉到玄冰那极致阴寒的气息,确实在纯阳之气的浸润下,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消减。

然而,青岚剑派传来了讯息。宗门得知沐清荷之事,又闻北地战事已平,掌门下令,命乔南一即刻返回宗门,详细禀报一切。

离别,终究还是来了。

五月的风,已褪尽了凛冬的刺骨,带着冰雪消融后泥土与新生草木的湿润气息,柔柔地拂过雪霁城高耸的城楼。阳光金纱般铺洒下来,将城墙的阴影拉得很长,也将站在光影分界处的两人,勾勒得格外清晰。

乔南一一身素青劲装,衣袂在微风中轻轻拂动,背负的长剑以苍青色的布帛仔细缠裹,只露出墨玉般的剑柄。她身姿依旧挺拔如修竹,只是那曾经明澈飞扬的眉眼间,仿佛笼罩了一层薄薄的、吹不散的晨雾。那雾里,有劫后余生的倦意,有前路未卜的迷茫,更有一种欲说还休的、沉甸甸的东西,压在眼底,让她的目光在与他对视时,不由自主地微微垂下,复又抬起,带着一种近乎倔强的平静。

“赵公子,”她开口,声音比往常低沉些许,像是不愿惊扰这过于安静的空气,“……保重。”

这称呼,是她斟酌已久的。不再是往日私下里带着娇嗔的“安元”,也不是人前公事公办的“赵将军”,而是这一个,看似寻常,却将距离拉开千山万水的“赵公子”。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记忆的碎砾中小心拾起,拂去尘埃,却抹不掉上面细微的裂痕。他们曾是最亲密的伴侣,在月下盟誓,在花间携手,以为能仗剑天涯,白首不离。

可后来,那些心照不宣的隐瞒,如同暗处滋生的藤蔓,悄然缠绕住信任的根基——当真相如同雪崩般轰然来临,往日的甜蜜都成了讽刺,信任碎了一地,剩下的只有被欺骗的愤怒与深入骨髓的失望。那场决裂,没有激烈的争吵,只有冰冷的对视和各自转身的沉默。

黑风山的生死与共,黑石堡的血火交织,是大义面前的放下,是危难中的本能依托。刀光剑影里,他们依旧是能将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可当烽烟暂歇,那些被刻意压下的过往,便又在寂静中浮现,带着磨砺后的钝痛,不再尖锐,却愈发清晰。

赵安元看着她,目光复杂。他曾深深迷恋过她眉宇间的英气与偶尔流露的温柔,也曾因那份看似不染尘埃的纯粹下隐藏的“目的”而心如刀绞。

此刻,她站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阳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却照不进那双藏着太多故事的眼眸。他脸上缓缓绽开一个微笑,嘴角的弧度带着些许疲惫,些许自嘲,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岁月磨平棱角后的温和。

“南一姑娘,”他回应着同样的疏离,声音平稳,递过一个靛蓝色的棉布包袱,包裹得仔细,棱角分明,“一路顺风。”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包袱上,仿佛能穿透布料,看到里面精心准备的、耐存放的肉干与奶饼,以及那包沉甸甸的、足够她一路舒适用度的银钱。“一些北地的吃食,路上换洗的衣物,还有盘缠。北地贫瘠,不比南方富庶,只是……一点心意,莫要推辞。” 他抬起眼,

目光与她相接,那里面的郑重取代了之前的复杂,“回到青岚,请代我向尊师问安。沐姑娘之事……” 他吸了口气,语气变得无比坦诚,这是历经生死,剥去所有伪装后,才能有的直白,“我既应下,必竭尽所能。这不独为你,为青岚,亦为对抗幽冥教之大义,更是……我欠沐姑娘一个公道,也欠你……一个交代。”

这“欠”字,他说得清晰而沉重。不再是推诿,而是承认。承认过去的隐瞒造成的伤害,承认彼此心中的那份难以弥补的缺憾。

乔南一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然后伸出,接过了那个包袱。触手的感觉比她预想的要沉。交接的刹那,她的指尖无意中擦过他的指节,那熟悉的、带着习武之人特有薄茧的触感,像一枚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心扉,勾起无数被刻意封存的、温暖的、也是刺痛的回忆。

两人的动作都有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凝滞,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指尖传来的、几乎不可察的轻颤。但她终究还是稳稳地接了过去,手臂垂下,将那点突如其来的悸动压了下去。

她抬起头,不再回避他的目光,那双眸子像是被泉水洗过,清亮却带着凉意:“待我回禀师门,诸事安排妥当……” 她的话语在这里有一个明显的停顿,仿佛在湍急的河流中寻找一块稳妥的踏脚石,最终,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落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

“我会再回雪霁城。届时,无论师姐是否苏醒,我……都会回来看看。” 她的话语再次微顿,目光掠过他,望向城内那些熟悉的屋宇飞檐,声音里染上一丝几不可闻的怅惘,“看看这座城,它承载了太多……也看看……故人是否别来无恙。”

这不是承诺,更像是一种宣告。宣告她对过去的告别,宣告她对这座共同流血守护过的城的牵挂,也宣告她与他之间,那斩不断、理还乱的联系,最终沉淀为“故人”二字。这二字,轻飘飘,却又沉甸甸,包含了所有无法言说的爱恨纠葛,最终化作了这么一声平淡的问候。

赵安元静静地听着,心中没有波澜壮阔,只有一片被春雨浸润过的、微凉而宁静的旷野。他听懂了。他缓缓地、郑重地颔首,目光与她坦然相接,里面是同样的平静与了悟:“好。” 他应道,声音沉稳如山,

“雪霁城,永远记得为它流过血的朋友。我……会一直在这里。” 他没有说“等你归来”,但那“一直在这里”,已然是一种无声的应答——他会在这里,背负起他的责任,履行他的诺言,也会在这里,作为她记忆中那个需要确认是否“无恙”的故人,等待着或许有一天,彼此能真正坦然相对的那次“看看”。

再无他言。乔南一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像是温柔的笔触,细细描摹过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将他此刻沉静而坚毅的模样,与身后那座沐浴在春日下的巍峨城池,一同镌刻进心底最深的角落。

然后,她利落地转身,青衫在空中划出一道决绝而又带着一丝留恋的弧线,翻身上马,动作流畅依旧,带着剑客特有的干脆。马鞭轻扬,蹄声得得,那青色的身影,便沿着南下的官道,渐行渐远,最终融入了天际那一片朦胧的绿意与光晕之中,再也分辨不清。

赵安元独立城头,许久未动。春风依旧和煦,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也吹动着城墙上新生的、嫩绿的草芽。

五月的中旬,阳光已经有了些许暖意。雪霁城从战争的创伤中逐渐恢复生机,街道上行人多了起来,商旅也开始重新活跃。

赵安元的伤势在清灵丹和自身调养下,已好了七八成。他每日的生活规律而充实:上午处理军务,与大哥和幕僚商议城防建设、民生恢复大计;下午修炼《烈阳功》和“融雪化冰诀”,稳固修为,精进内力操控;傍晚时分,则雷打不动地进入静室,为沐清荷运功化冰两个时辰。

这一日,他刚结束运功,额头带着细密的汗珠从静室走出。一直守在外面的侍从立刻上前,低声道:“二公子,城主请您去书房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赵安元点点头,简单擦拭了一下,便朝着大哥的书房走去。书房内,赵安世正站在一幅巨大的北地疆域图前,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大哥,找我何事?”赵安元问道。

赵安世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中却有着欣慰和决断。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安元,坐。黑石堡一战,你辛苦了,也长大了。如今北地局势初定,但隐患犹存。北漠狼庭虽退,难保不会卷土重来;幽冥教更是心腹大患,不知潜伏在何处。”

他走到书案后,拿起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书,递给赵安元:“经过我与诸位长老、将领商议,决定正式设立‘北境巡防使’一职,总揽黑石堡及北部边境所有军务、防务、以及与周边部族的外交事宜。这个位置,责任重大,非大智大勇、众望所归者不能担任。”

赵安元接过文书,打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

“大哥,这……”他有些愕然。虽然黑石堡之战后,他在军中的威望无人能及,但如此重要的职位,他自觉资历尚浅。

“不必推辞。”赵安世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这是众望所归,也是你应得的责任。你的能力、胆识和对北地的了解,都已足够胜任。雪霁城的未来,需要你来扛起更重的担子。”

他看着弟弟,语重心长:“我知道你心系沐姑娘的伤势,但巡防使衙门就设在黑石堡,你可在那里继续为她化冰,两不耽误。而且,黑石堡经历战火,百废待兴,更需要你去坐镇,凝聚人心,重建边防。”

赵安元握着那份沉甸甸的任命文书,心中波澜起伏。他知道,这不是荣誉,而是沉甸甸的责任。北地的安宁,雪霁城的屏障,乃至解救沐清荷的希望,都将与这个职位紧密相连。

他抬起头,目光中的犹豫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磐石般的坚定。他站起身,对着兄长,也是对着肩上的重任,肃然行礼:

“安元,领命!必不负大哥与全城所托!”

窗外,五月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棂,洒在年轻人坚毅的脸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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