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校园陷入短暂的沉寂,大多数学生都回到了宿舍,部分学生会在自习室里延续着无声的战场。教学楼后身的小花园,此时更显安静,只有几缕倔强的阳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槐树叶,在青石板上投下晃动不安的光斑。
金晶和高苗共享着石凳的荫凉。
这几乎成了她们之间不成文的约定——午休时间,如果不想有宿舍,那就来这里碰头。
事实上,她们每天午饭都会一起,只是金晶和高苗在食堂分开后,经常来这里“加加班”。而高苗如果想在中午看到金晶姐,就来这里,除非金晶的确困,想睡午觉,否则她基本上都在这里。
金晶面前摊开的物理题典像一块沉重的砖头,她的眉心拧成一个疙瘩。她自愿放弃了舒适的午睡,将自己放逐到这个安静的“刑场”,只为了在高一那片由学霸构筑的钢铁丛林里,不至于被甩得太远。
在她身旁,高苗却像是存在于另一个静谧的时空。她膝上摊开着一本厚重的《基地与帝国》,书页边缘已经有了细密的磨损。她的宿舍并非不能待,那个叫周雨的室友通常只是安静地睡觉,但她更喜欢这里的开阔和无人打扰的自由。更重要的是,在这里,有金晶。这个高一学姐像一团不灼人的火焰,用那种不由分说的热情,在她周围构筑了一个安全又自在的气场。
“啊——!”金晶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嚎,把笔一扔,脑袋向后重重磕在冰凉的石头靠背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头顶的绿叶,“我感觉我的脑浆已经变成一团浆糊了,牛顿和法拉第在里面打架。”
高苗从阿西莫夫的银河帝国里缓缓抽离出来,抬眼看了看身边濒临崩溃的学姐,语气平淡却精准地补了一刀:“根据能量守恒,你的脑浆只会越打越热,不会变成浆糊。”
金晶被她逗笑了,侧过身,没好气地轻轻推了她一下:“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 她看着高苗,那双总是神采飞扬的眼睛里,此刻难得地流露出一丝真实的疲惫和……依赖?
“苗苗,”金晶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认真的恳切,“姐问你个事儿。”
高苗合上书,用眼神示意她在听。这种开场白,通常意味着金晶有“正经事”。
“在学校,姐算不算罩着你?”金晶问得直接,目光灼灼。
高苗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没有犹豫。
这是事实。且不说金晶在高中部的人脉和影响力无形中为她挡掉了许多可能的好奇与打量,单是金晶每次在食堂等着她一起吃饭的举动,就足以让那些潜在的孤立意图消弭于无形。在这个曾经处处受同班同学排挤的校园里,金晶是她唯一确认的“自己人”。
“那好,”金晶像是得到了某种许可,身体坐正,双手握在一起,语气变得更加郑重,“现在姐遇到个难题,需要你帮忙。不是试喝奶茶,也不是帮忙跑腿,是正经事。”
高苗的脊背也不自觉地挺直了些,能被金晶用这种语气请求,让她感觉到自己不再仅仅是被照顾的“小妹妹”。
“你说。”
金晶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与她平日明快形象不符的烦闷:“是下午放学那段路。就十分钟,一个人走。”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更准确的描述,“你知道吗?那种感觉……就像每天准时上演的独幕剧,演员和观众都是我自己。从热闹的学校,走到外婆家,吃饭,洗澡,然后再一个人走回学校。这两段路,不长,但特别……空洞。”
她没有用“孤独”这个词,但那两个字的气息,已经弥漫在字里行间。高苗安静地听着,她能想象那个画面:熙攘放学人潮迅速散去,金晶独自背着书包,身影被夕阳拉长,走在逐渐安静下来的街道上。这种感觉,她或许比金晶更熟悉,只是她早已习惯并将其视为保护色。
“所以,”金晶的目光牢牢锁住高苗,带着不容置疑的期盼,“你就当是帮姐撑撑场子,行不行?以后下午放学,跟我一起回我外婆家。我们就一起吃顿晚饭,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在那儿洗个澡,然后我们再一起结伴回学校上晚自习。”她的语气变得轻快而充满诱惑,“路上有个伴,可以说说班里谁的八卦,可以抱怨一下变态的作业,十分钟一下子就过去了,多好!”
高苗沉默了。内心第一个升起的念头是抗拒。这意味着她要频繁地踏入一个既有母亲苏曼,又有陌生人林婆婆的场合——虽然这个场在没有认识金晶之前,母亲曾在周末领着她去过,但这种半家庭式的、需要社交的情境让她本能地感到不安和疲惫。
金晶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犹豫,立刻祭出了第二个法宝——不是施压,而是分享乐趣。
“而且,你不想看看你妈妈不为人知的一面吗?”金晶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像只发现了秘密通道的猫,“苏曼女士,在外面是雷厉风行的苏总,对吧?但在我外婆那个小厨房里,只要不是摆弄相机,她就是一个笨手笨脚,会和我外婆生闷气的中年妇女,哈哈!”她忍不住笑出声,“我跟你保证,绝对是另一番景象我们就在边上,像看一场独家直播的家庭喜剧,顺便还能蹭到第一手的热乎饭菜,这不比食堂的大锅饭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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