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巢：借你而生 第22章 标价的友情

林淑慧礼貌地告辞离开之后，李家的客厅里顿时弥漫起一种饭后特有的饱足感所带来的松弛氛围，仿佛整个空间都随着她的离去而变得轻松起来。与此同时，空气中还悄然飘荡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气息，那是家庭成员之间心照不宣、彼此默契的独特氛围。

孙丽华抱着终于安静睡去的儿子，轻轻拍着，率先打破了沉默：“妈，林阿姨做饭是真有一手。那鱼汤，一点腥味都没有，我喝了浑身都舒坦。”她这话是真心实意的，嘴角还带着回味。

“是啊，”李立接口，打了个饱嗝，“而且林阿姨干活利索，你看厨房，做完饭跟没做过似的，灶台都比平时亮堂。”他这话是无心，却让正在收拾碗筷的王秀芬动作僵了一下。

李建国缓缓地靠在柔软的沙发上，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享受着片刻的宁静。他平时话不多，但这次却难得地开口附和了一句：“淑慧是个细致入微的人。”

所有的赞誉，都指向同一个事实——林淑慧的到来，确实极大地改善了家里的“生存质量”，尤其是对月子中心一直有期待和想望的孙丽华，感受最为明显。

空气安静了片刻。孙丽华抬眼看了看公婆和丈夫，像是随口一提，语气却带着精心算计过的随意：“我看林阿姨反正也是一个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咱们这么隔三差五请她来帮忙，名不正言不顺的，一次两次还行，时间长了，林阿姨心里会不会也别扭？咱们也过意不去啊。”

王秀芬正在擦拭桌子的手突然间动作变得缓慢，她的内心不由自主地猛然一沉。

李立没多想，顺着话头问：“那你的意思是？”

孙丽华放下水杯，声音放轻了些，却足够让每个人都听清：“不如……咱们就直接请林阿姨过来当保姆吧？按市场价给她开工资。这样，她算是正经工作，有个稳定收入，咱们家的问题也解决了，两全其美，不是更好？”

“保姆？”王秀芬失声叫了出来，手里的抹布都掉了，“这怎么行！淑慧是我几十年的老姐妹！请她来当保姆？这……这成什么话了！”

她的脸上清晰地浮现出一种强烈的抗拒神情，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无声地抗议。那种表情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内心深处对这个提议感到极度的不满和排斥。在她看来，这个提议不仅毫无道理，简直就是对她和林淑慧之间深厚情谊的一种亵渎和玷污。她觉得，这样的提议完全忽视了她们之间多年积累的情感纽带，仿佛将她们之间的真挚友谊贬低到了一种不堪的地步。

孙丽华似乎早料到婆婆的反应，不急不缓地分析道：“妈，您想啊。现在请个靠谱的育儿嫂或者保姆多难？价格高不说，还不一定合心意。林阿姨知根知底，爱干净，会做饭，脾气又好，上哪儿找这么合适的人去？”

她顿了顿，抛出了最具诱惑力的一点，“而且，林阿姨年纪大了，估计也不太清楚现在的市场行情。您去跟她说，她看您的面子，肯定也不好意思多要。咱们就按……按比市场价低一点给，她肯定也乐意，这不就等于她既有事做，又多了份外快，咱们也得了实惠吗？”

她算盘打得很精明，心思缜密地分析了当前的局势，认为自己牢牢抓住了林淑慧在信息不对称和碍于情面这两大关键点上的劣势。她深信，通过巧妙地利用这种心理和信息的差异，只需用一个看似优惠的“友情价”，便能够顺利地与林淑慧达成一项长期且稳定的合作关系。这样一来，不仅能够在短期内获得利益，还能在长期合作中持续受益，真可谓是一举两得的高明策略。

李立听着，眼睛渐渐亮了。他最近正为不断攀升的育儿开销发愁，妻子这个提议，听起来确实诱人。“爸，您觉得呢？”他看向一直沉默的李建国。

李建国缓缓睁开眼。他脑子里权衡着利弊。请外人，贵，不放心。请林淑慧，靠谱，还能省钱。老姐妹的情分……他务实了一辈子，觉得在实实在在的困难和好处面前，有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可以让让步。

“秀芬，”他开口，声音低沉，“丽华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总让淑慧白帮忙，确实不是长久之计。给钱，是应该的。至于多少……你去跟淑慧商量着来，她也不是贪心的人。”

连丈夫都这么说了，王秀芬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儿子期待的目光，儿媳看似合理实则精明的算计，丈夫默许的态度，都压在她身上。

“可是……这开口，让我怎么张这个嘴啊！”王秀芬一脸为难，“这不等于是把咱们的老交情，放在秤上称斤论两吗？万一淑慧多心了，觉得咱们看不起她，这几十年的情分还要不要了？”

“妈，这都什么年代了！”李立劝道，“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咱们这是正规雇佣，是对林阿姨劳动的尊重！您好好跟她说，她肯定能理解。”

孙丽华也在一旁柔声加码：“是啊妈，您就跟林阿姨说，是咱们家实在需要人，又信不过外人，只能求到她头上。为了丽华和宝宝，为了这个家，您就辛苦一趟，再去说说？”

王秀芬看着儿媳那带着恳求却步步为营的眼神，又看看儿子和丈夫的态度，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一遭了。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被抽走了力气。

“行了行了，我……我找个机会，再去跟淑慧说说看。”她妥协了，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和隐隐的愧疚，“但咱可说好，成不成的，不能强求。而且，给多少钱，得人家淑慧说了算，不能真按你们想的那个来！”

“那是自然，妈您出面，肯定没问题！”李立立刻笑道，仿佛事情已经成了。

王秀芬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抹布，感觉手里沉甸甸的。这一次去敲林淑慧的门，不再是为了一起研究菜谱，也不是老姐妹间的闲话家常，而是要去进行一场她极其不擅长的、将友情与金钱挂钩的谈判。

她心里乱糟糟的，一面觉得儿媳算计得太精明，对不起老姐妹；另一面，又不得不承认，这或许是解决家里眼前困境最现实的一条路。

只是，这条路的尽头，等着她的，会是淑慧理解的笑容，还是一道因“明码标价”而悄然产生的裂痕？

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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