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巢：借你而生 第82章 久违的暖意

下午放学的铃声宛如一道神圣的赦令般响起，原本沉寂无声的校园在这一刻被注入了生机与活力，瞬间变得热闹非凡，充满了欢声笑语。学生们纷纷从教室涌出，脸上洋溢着解脱和喜悦的笑容，整个校园顿时焕发出勃勃生机。

高中部比初中部下午放学的时间迟30分钟。高中部5点30，初中部5点整。

金晶几乎是踩着铃声冲到了与高苗约定的碰头点——校门口的公告栏旁。看到高苗已经等在那里，她脸上立刻绽开笑容，很自然地挽住了高苗的胳膊：“走走走！趁路上人还不多！”

高苗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对于这种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她尚未完全习惯。但她没有挣脱，任由金晶半拖半拽地拉着她，汇入放学的人流，拐进了那条通往林淑慧家的小巷。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一长一短，紧紧依偎。

“我猜今天肯定有糖醋排骨！”金晶兴奋地预测，声音里满是期待，“我外婆做这个最拿手了，你待会儿多吃点！”

高苗没有应声，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跟上金晶的节奏。越靠近那个熟悉的旧小区门口，她的心跳就越发清晰可辨，一种混合着陌生、忐忑，以及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约期待的情绪，在心底悄悄弥漫。

林淑慧家的厨房里，糖醋汁收浓的诱人香气已然飘散开来，但灶台间的“工作”却并未彻底结束。

苏曼正举着相机，对着砂锅里煨着的一盅汤进行最后的角度调整。林淑慧则在一旁，不紧不慢地擦拭着几件刚用过不久的陶瓷调料罐——那是之前拍摄时需要出镜的器物，此刻收拾它们，显得顺理成章，又能不着痕迹地拖延时间。

“林姨，这个光线下汤色的层次感正好。”苏曼盯着取景器，语气带着工作时的专注。

“嗯，拍好就歇歇吧，忙活一下午了。”林淑慧温和地应着，手下擦拭的动作依旧从容。她们默契地将收尾工作控制在了这个时间段，既不会让孩子们觉得她们在“刻意等待”，又能让孩子们回来马上就能吃上饭。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清脆地传来。

“外婆！我们回来啦！”金晶充满活力的声音像一颗投入静水的小石子。

林淑慧放下手中的罐子，慈祥地笑着。苏曼也缓缓放下相机，动作却显得有些迟滞，她转过身，目光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越过林淑慧的肩头，投向玄关。

首先进来的是笑容灿烂的金晶，紧跟在她身后的，是微微低着头的高苗。高苗的视线快速地在室内扫过，掠过母亲苏曼时，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迅速垂落，盯着自己脚前的一小块地面。

“回来得正好，饭菜都好了，快去洗手。”林淑慧语气自然，仿佛高苗的出现是日常的一部分。她转身去消毒柜拿碗筷，将这个初始接触的空间留给了苏曼母女。

苏曼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相机，看着门口的女儿。她想说点什么，比如“放学了？”或者“路上人多不多？”，但话语在喉咙里滚了滚，最终只化作一个有些生硬的、试图表达善意的表情，声音略显干涩：“苗苗！”

高苗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依旧没有抬头，沉默地跟着金晶走向洗手间。

金晶一边哗啦啦地洗手，一边透过水声对高苗悄声说：“看吧，你妈紧张得都不会说话了。”

高苗没吭声，只是默默地搓着洗手液的泡沫，心里那点因为踏入别人家里而产生的不安，在金晶的调侃和苏曼那显而易见的局促面前，似乎被冲淡了一些。这种置身事外、观察大人“失态”的视角，让她获得了一种奇异的、小小的安定感。

餐桌上很快摆好了简单的三菜一汤。四个女性围坐一桌，气氛有种初始的凝滞。金晶努力扮演着气氛活跃者的角色，叽叽喳喳地说着班上刚发生的趣事。林淑慧慈爱地听着，不时附和两句，然后很自然地用公筷给高苗夹了一块最大的排骨：“苗苗，尝尝这个，看合不合口味。”

高苗低声道了谢，小口地咬了下去。酸甜适中的酱汁，酥软脱骨的肉质，熟悉的家常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比她记忆里母亲点的任何一家高级外卖，都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扎实的温暖。她能感觉到对面投来的、母亲的目光，那目光小心翼翼地在她脸上停留，又怕被她发现似的迅速移开。

苏曼确实有些手足无措。看着近在咫尺、安静吃饭的女儿，她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惊喜于女儿的肯来，酸涩于母女间的疏离，又掺杂着一丝不敢表露太多的欣慰。她甚至不敢频繁给高苗夹菜，怕过分的热情会吓退她，只能偶尔将菜盘往高苗那边推近一点点。

这种欲言又止、近情情怯的沉默，比完全的隔绝更让人心绪翻涌。

“我们吃好啦！得赶紧洗澡，晚自习迟到老师要骂人的！”金晶吃得快，放下碗筷，利落地拉起高苗。

两个女孩的身影如同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房门“咔哒”一声轻响关上，屋子里瞬间恢复了安静，方才那短暂的热闹像幻觉一样消散，只剩下厨房隐约的滴水声，证明着刚才并非梦境。

苏曼望着那扇关上的门，久久没有收回视线，眼神里带着怅然若失，也带着一丝微弱的亮光。

林淑慧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温声道：“别贪心，小曼。肯来，就是迈出第一步了。孩子的心，得像煨汤一样，慢慢暖。”

苏曼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她回头看向餐桌，高苗用过的碗筷摆放得有些拘谨，但那块排骨吃得很干净。这个小小的细节，像一颗微小的火种，落在了她沉寂许久的心田上。

这个傍晚，这个空间，因为多了一个人的短暂停留，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生涩却真实的生活气息。对于苏曼而言，这已是久违的，足以让她在漫漫长夜里反复回味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