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之歧路问心 第18章 轮回镜踪

月光如练，倾泻在江南密林的青石板路上，将蜿蜒的山路染成一片柔和的银白。雨后的夜风带着草木的清新，拂过张小凡的脸颊，吹散了他眉宇间的几分疲惫。他背上的诛仙古剑微微震颤，剑身的玉色纹路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那条水绿色的发带随风轻摆，像是一道温柔的影子，始终追随着他的脚步。

肩头的小灰早已困顿，蜷缩在颈窝处发出轻微的鼾声，毛茸茸的尾巴偶尔扫过他的下颌，带来一丝痒意。张小凡的脚步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踩得沉稳，体内的清灵丹正在缓缓发挥效用，修复着受损的经脉，胸口的灼痛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凉的暖流，在四肢百骸间缓缓流淌。

他的怀中，一方温热的符纸紧贴着心口，是陆雪琪赠予的避火符。指尖偶尔拂过符纸之上繁复的符文，脑海中便会浮现出那道月下的白衣身影——她站在古松旁，容颜清冷如冰雪，言语间虽带着几分疏离，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玄真堂余孽在西北活动频繁，轮回镜或许在死灵渊底……”

陆雪琪的话语，如同在迷雾中点亮的一盏明灯，让张小凡混沌的心神瞬间清明。死灵渊，这个名字像是一道尘封的烙印，猛地撞开了他记忆深处的闸门，无数画面翻涌而出，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那是他初入青云门的第三年，也是他与碧瑶相遇的第一年。彼时的他，还是个懵懂青涩的少年，跟着田灵儿师姐下山历练，误入了那片被称为“人间绝地”的死灵渊。渊底阴风怒号，怨灵徘徊，黑水滔滔，而他与碧瑶，就在那样凶险的境地中，并肩走过了一段生死相依的路程。

他还记得，当时的碧瑶一身水绿罗裙，灵动娇俏，像一朵绽放在暗夜中的幽兰。她会笑着调侃他“呆头呆脑”，会在他被黑水玄蛇追杀时，毫不犹豫地甩出伤心花为他抵挡攻击，会在他跌落悬崖时，不顾一切地伸手拉住他。

死灵渊底的那段时光，是他少年记忆里，最明亮也最柔软的一笔。

只是那时的他，从未想过，多年以后，他会为了重聚碧瑶的魂魄，再次踏上这片土地。

思绪翻涌间，张小凡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他沿着青石板路一路向北，出了江南密林，便是一望无际的荒原。荒原之上，风沙弥漫，偶尔有几只秃鹫盘旋在天际，发出几声凄厉的啼鸣，更添了几分苍凉之意。

他晓行夜宿，不敢有丝毫耽搁。白日里，顶着烈日赶路，汗水浸湿了衣衫，便用溪水冲洗一番；夜晚时，寻一处避风的山洞，生起篝火，与小灰分食着干粮，听着洞外呼啸的风声，思念着那个长眠不醒的少女。

这一路，他并未遇到焚香谷的追兵，想来是鬼煞引开了大部分人马，又或是陆雪琪出手的消息传了出去，让那些人有所忌惮。但张小凡并未放松警惕，他知道，焚香谷绝不会善罢甘休，云易岚觊觎冰心草已久，必定会在前方设下埋伏，等着自投罗网。

他将陆雪琪赠予的避火符贴身藏好，又检查了一遍怀中的玉瓶，冰心草依旧在瓶中散发着淡淡的寒气，叶片晶莹剔透，完好无损。这是他用命换来的希望，无论如何，他都要护它周全。

五日后，荒原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片连绵的山脉。山脉巍峨险峻，云雾缭绕，山脚下，一道幽深的峡谷蜿蜒而去，谷口处阴风阵阵，黑雾弥漫，隐约能听到怨灵的哭嚎声，令人不寒而栗。

这里，便是死灵渊的入口。

张小凡站在谷口，望着那片熟悉的黑雾，心中百感交集。时隔多年，他再次回到了这里。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需要人保护的懵懂少年，也不再是那个满心迷茫的青云弟子。他的肩上，扛着一份沉甸甸的执念，扛着一个跨越生死的承诺。

他深吸一口气，运转体内残存的灵力，将气息压到最低。然后，他轻轻拍了拍肩头的小灰，低声道：“小灰，醒醒，我们到了。”

小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眼前的黑雾，顿时打了个激灵，警惕地缩了缩脖子，发出“吱吱”的轻叫。显然，它也记得这片凶险之地。

“别怕，有我在。”张小凡轻声安慰道，伸手摸了摸小灰的脑袋。

他握紧了手中的烧火棍，又将背上的诛仙古剑紧了紧，然后，抬脚迈进了那片黑雾之中。

刚一踏入谷口，一股刺骨的寒意便扑面而来，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与腐朽的气息，令人作呕。周围的光线瞬间黯淡下来，黑雾缭绕，能见度不足三尺，耳边是怨灵凄厉的哭嚎声，还有黑水流动的哗哗声。

张小凡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着脚步，烧火棍在手中微微震颤，散发出淡淡的黑色灵光，将周围的黑雾驱散了几分。他的目光锐利如鹰，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的动静，生怕遭遇渊底的怨灵或是凶兽。

脚下的路崎岖不平，布满了碎石与骸骨，那些骸骨，有人类的，也有凶兽的，显然都是误入死灵渊的生灵，最终都化作了这里的一抔黄土。

走着走着，前方的黑雾渐渐稀薄了一些，隐约能看到一道陡峭的悬崖。悬崖之下，便是波涛汹涌的黑水河，河水漆黑如墨，翻涌着巨大的浪花，河面上漂浮着无数怨灵，它们张牙舞爪，发出凄厉的嘶吼，想要扑上岸来，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着。

看到这熟悉的景象，张小凡的脚步顿住了。

他记得，当年他与碧瑶，就是在这里，遇到了黑水玄蛇。那条巨蛇身躯庞大，鳞甲坚硬如铁，一口便能吞下一头猛虎。当时的他，修为低微，根本不是黑水玄蛇的对手，是碧瑶用伤心花牵制住了巨蛇，才让他侥幸逃脱。

他还记得，当时碧瑶笑着对他说：“呆头鹅，你要是再这么笨，迟早要喂了玄蛇。”

那时的她，眉眼弯弯，笑容明媚，像一缕阳光，照亮了他灰暗的少年时光。

可如今，物是人非。

他还活着，还能站在这里，回忆着过往的点滴，而那个娇俏灵动的少女，却只能长眠在寒冰床上，沉沉睡去，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再也不会对他笑，再也不会叫他“呆头鹅”了。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伸出手，想要触摸眼前的黑雾，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那个逝去的时光，触摸到那个心心念念的少女。

“碧瑶……”他低声呢喃着，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思念，“我又来死灵渊了……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们就是在这里，一起对抗黑水玄蛇……你说我笨，说我呆头呆脑……”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峡谷中回荡着，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怨灵的哭嚎声，在耳边不断地响起，像是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又像是在怜悯他的执着。

小灰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悲伤，从他的肩头跳了下来，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发出低低的“吱吱”声，像是在安慰他。

张小凡深吸一口气，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将心中的思念压了下去。他知道，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他来这里，是为了寻找轮回镜，是为了重聚碧瑶的魂魄。他不能沉溺于过去的回忆，他要向前看，要找到轮回镜，要让碧瑶醒过来。

他定了定神，目光再次投向悬崖之下的黑水河。轮回镜，真的会在死灵渊底吗？

陆雪琪的消息，应该不会有错。只是死灵渊底如此凶险，黑水滔滔，怨灵遍布，轮回镜作为上古神器，必定会有强大的禁制守护，想要找到它，绝非易事。

而且，他隐隐有种预感，焚香谷的人，或许已经先他一步，来到了死灵渊。

想到这里，张小凡的眼神变得愈发警惕。他握紧了手中的烧火棍，运转体内的灵力，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

悬崖很高，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张小凡的身形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他运转灵力，轻轻落在了黑水河的岸边。

岸边的碎石湿滑无比，长满了墨绿色的苔藓。河水翻涌着，拍打着岸边的岩石，发出巨大的声响。河面上的怨灵，看到有人落下，顿时变得疯狂起来，它们张牙舞爪，想要扑上岸来，却在靠近岸边三尺之地时，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发出凄厉的惨叫。

张小凡看着那些怨灵，眉头微微皱起。他能感觉到，岸边的屏障之上，散发着淡淡的佛光，显然是有人在这里布下了禁制，阻挡怨灵上岸。

难道，真的有人先他一步来到了这里？

他小心翼翼地沿着河岸向前走去，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走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前方的黑雾突然散去，露出了一片空旷的河滩。河滩之上，散落着几具尸体，尸体身着紫色道袍，正是焚香谷弟子的服饰。

他们的身上，布满了爪痕，显然是被凶兽所伤，死状凄惨。

张小凡的心中一沉，果然，焚香谷的人，已经来过了。

他快步走上前，仔细检查着尸体。从尸体的僵硬程度来看，他们死去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一日。而且，他在其中一具尸体的身上，发现了一枚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一朵燃烧的火焰，正是焚香谷长老的信物。

看来，焚香谷这次是下了血本，不仅派出了普通弟子，还派出了长老级别的人物。

他们应该也是冲着轮回镜而来，只是不知为何，会惨死在这里。

张小凡的目光，落在了河滩的尽头。那里，有一道巨大的石门，石门之上，刻着繁复的符文，符文之中，隐隐有灵光流转。石门的两侧，各有一尊石兽雕像，石兽面目狰狞，口吐獠牙，像是在守护着什么。

而在石门的前方，躺着一具更为庞大的尸体，尸体通体漆黑，鳞甲坚硬如铁，正是黑水玄蛇！

黑水玄蛇的头颅，被人一剑斩断，伤口平整，显然是被高手一剑致命。

张小凡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黑水玄蛇的实力，他是知道的，即便是在上清境的修士面前，也能一战。能一剑斩断它的头颅，此人的修为，必定深不可测。

难道，是焚香谷的谷主云易岚来了？

就在这时，石门之内，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张小凡的脸色骤变，他立刻收敛了气息，躲到了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握紧了手中的烧火棍，警惕地望向石门的方向。

小灰也跟着躲了起来，蜷缩在他的身边，大气都不敢出。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道身影，缓缓从石门之内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着灰色道袍的老者，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枯槁，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透着一股阴鸷的光芒。他的手中，握着一柄黑色的长剑，剑身之上，沾染着暗红色的血迹。

老者走出石门，目光扫过河滩上的尸体，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黑水玄蛇的尸体上，冷哼一声，道：“区区一条玄蛇，也敢挡我的路，真是自不量力。”

张小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老者，他认得！

他是玄真堂的大长老，也是当年跟随赵无声，挑起正邪战乱的罪魁祸首之一！当年在青云山脚下，他曾与这个老者交过曾与这个老者交过手，深知此人的厉害。

没想到，玄真堂的人，竟然也来了死灵渊！

老者似乎并未察觉到岩石后面的张小凡，他走到黑水玄蛇的尸体旁，伸出手，在玄蛇的鳞甲上摸索了一阵，似乎在寻找什么。片刻之后，他冷哼一声，道：“轮回镜不在这里？难道是被焚香谷的人带走了？”

他的话音刚落，石门之内，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几道身着紫色道袍的身影，从石门之内走了出来，为首的，正是焚香谷谷主云易岚。

云易岚身着金色道袍，面容威严，周身散发着一股强大的气息。他看着眼前的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道：“玄冥子，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玄冥子转过身，看着云易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云易岚，多年不见，你的修为倒是长进了不少。可惜，你焚香谷的弟子，就没这么好运了。”

云易岚的目光，扫过河滩上的尸体，脸色变得阴沉无比，道：“这些弟子，都是你杀的？”

“不错。”玄冥子毫不避讳地承认道，“他们挡了我的路，自然是该死。”

“找死！”云易岚怒喝一声，周身的灵力瞬间爆发出来，金色的灵光笼罩全身，“玄冥子，玄真堂早已覆灭，你这个丧家之犬，也敢在我面前放肆！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斩了你！”

“替天行道？”玄冥子嗤笑一声，“云易岚，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你焚香谷与我玄真堂勾结，暗中挑起正邪战乱，觊觎冰心草与轮回镜，以为天下人都不知道吗？今日，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伪君子，有什么本事！”

话音落下，玄冥子手持黑色长剑，朝着云易岚猛冲而去。黑色的剑气，如同毒蛇般，朝着云易岚的胸口刺去。

云易岚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不闪不避，伸出手，一掌拍出。金色的灵力凝聚成一只巨大的手掌，朝着玄冥子拍去。

“轰隆！”

剑气与手掌轰然相撞，剧烈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河滩。河水翻涌得更加厉害，怨灵的哭嚎声也愈发凄厉。

张小凡躲在岩石后面，被冲击波震得气血翻涌，他死死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知道，这两人的修为，都远超于他，若是被他们发现，他必死无疑。

他的目光，落在了石门之上。

轮回镜，应该就在石门之内。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云易岚与玄冥子激战正酣，无暇他顾，他可以趁机潜入石门之内，寻找轮回镜。

张小凡的心中，快速地盘算着。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小灰，低声道：“小灰，你在这里等我，不要出声。”

小灰“吱吱”叫了两声，点了点头。

张小凡深吸一口气，运转体内的灵力，身形如同鬼魅般，从岩石后面窜出，朝着石门的方向，快速地跑去。

他的速度极快，如同一阵风，瞬间便冲到了石门之前。他伸出手，想要推开石门，却发现，石门之上，有一道强大的禁制，根本无法撼动。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石门上的符文之上。那些符文，繁复而古老，与他在青云山藏经阁中看到的古籍上的符文，有着几分相似。

他想起了普智神僧传授给他的《大梵般若》心法，心法之中，记载着一些破解禁制的法门。

张小凡不再犹豫，他盘膝坐在石门之前，闭上双眼，运转《大梵般若》心法。金色的佛光，从他的体内散发出来，缓缓融入石门的符文之中。

石门上的符文，在佛光的照耀下，开始微微闪烁，灵力的流转，也变得紊乱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河滩之上的激战，愈发激烈。云易岚与玄冥子的身影，在半空中不断地碰撞，剑气纵横，灵力四溢，整个死灵渊底，都在剧烈地颤抖。

张小凡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的体内，灵力消耗得极快，可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若是错过了，想要再进入石门，就难如登天了。

不知过了多久，石门之上的符文，突然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石门缓缓地打开了。

一股浓郁的灵气，从石门之内扑面而来。

张小凡的心中一喜，他立刻站起身，顾不得体内的疲惫，纵身一跃，跳进了石门之内。

石门之内，是一处宽敞的石室。石室的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石台，石台之上，摆放着一面古朴的铜镜。铜镜通体青铜色，镜面光滑如镜，隐隐有流光闪烁，镜身上刻着两个古老的篆字——轮回。

轮回镜！

张小凡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了最后一样，能重聚碧瑶魂魄的灵物！

他快步走到石台之前，伸出手，想要触摸轮回镜。可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镜面的瞬间，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在石室之中响起：

“大胆狂徒！竟敢觊觎轮回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