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之歧路问心 第8章 剑中余温

青云山的午后，风终于褪去了战火的凛冽，带着山间草木的清香，轻轻拂过通天峰的每一寸土地。主峰的重建已悄然启动，弟子们各司其职，有的搬运砖石修缮殿宇，有的擦拭法器整理库房，有的在伤员营地忙碌穿梭，低沉的交谈声、工具的碰撞声与偶尔传来的草药香气交织在一起，取代了往日的肃杀与悲戚，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烟火气与新生的希望。

唯有古剑台，依旧保持着一份静谧。

诛仙古剑静静伫立在台中央的玉石基座上，剑身流转的玉色纹路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被清泉浸润的暖玉，褪去了往日的凶戾与冰冷，只剩下温润柔和的光泽。那些纹路时而细密流转，时而浅淡隐现，隐隐间，竟与山间的风、林间的叶鸣形成呼应，仿佛这柄历经沧桑的古剑，已然有了生命，有了温度。

张小凡就坐在古剑旁的青石上，双腿屈膝，双手轻轻环抱着古剑的剑身，脸颊贴在冰凉却又透着细微暖意的剑身上，目光空洞却又专注，仿佛在与一个看不见的人对话。自赵无声伏诛、青云山清点伤亡之后，他便常常独自来到这里，不说话，不修炼，只是静静陪着这柄承载着碧瑶魂魄碎片的古剑。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古剑之中，那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气息——那是碧瑶的气息，温柔、纯净，如同她生前一般，萦绕在剑身的每一处纹路里，流淌在古剑的肌理之中。有时，当他静下心来，凝神感知，还能捕捉到一丝极淡的回应，像是合欢铃轻轻晃动的轻响，又像是碧瑶在他耳边低语，缥缈而微弱，却足以慰藉他心中的万分之一痛楚。

这丝气息，是他在这场浩劫之后，唯一的慰藉，唯一的执念。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剑身的玉色纹路，那些纹路细腻而玄妙，既像是碧瑶水绿色罗裙上的绣纹，又像是镇魂玉上的佛纹，更像是她魂魄消散时留下的印记。指尖划过之处，能感受到一丝细微的灵力波动，那是碧瑶的魂魄之力与古剑本身的力量、镇魂玉的佛光相融之后产生的气息，温暖而柔和，一点点驱散着他心中的阴霾与寒凉。

“碧瑶，”他的声音轻柔得如同山间的风，带着一丝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今日弟子们都在重建青云门，田师叔和惊羽师兄都很忙，他们说，用不了多久，青云门就会变回以前的样子。”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陪着我，对不对？”他将脸颊贴得更紧，仿佛能透过冰冷的剑身，触摸到她的温度，“我能感觉到你，感觉到你的气息，感觉到你在看着我。你放心，我不会倒下，我会查明草庙村的真相，会为所有牺牲的人讨回公道，会守护好青云山，守护好我们约定好的一切。”

话音落下，古剑微微震颤了一下，剑身的玉色纹路骤然亮起，一道极淡的白色灵光从纹路中溢出，轻轻包裹住张小凡的指尖，暖意顺着指尖蔓延至他的心底，如同碧瑶温柔的手，轻轻安抚着他的伤痛。

张小凡浑身一僵，眼中瞬间涌出泪水，却不再是悲痛的泪，而是夹杂着慰藉与希望的泪。他紧紧抱住古剑，声音哽咽：“碧瑶，是你吗？是你在回应我，对不对？”

灵光依旧微弱，却久久没有消散，仿佛在无声地回应着他的话语。张小凡就这样抱着古剑，静静地坐着，任由泪水滑落，浸湿了剑身的纹路，也浸湿了他心中的执念。他知道，碧瑶没有真正离开，她只是化作了古剑的一部分，以另一种方式，永远陪伴在他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石阶方向传来，打破了古剑台的静谧。张小凡缓缓抬起头，擦去眼角的泪水，望去时，只见道玄真人身着一件素色道袍，须发皆白，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却比之前多了几分释然，手中还捧着一个古朴的木盒，木盒表面刻着细密的云纹，透着一股古老而厚重的气息。

张小凡连忙站起身，对着道玄真人躬身行礼，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沙哑：“掌门师伯。”

道玄真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缓步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诛仙古剑上，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与欣慰。他看着剑身流转的玉色纹路，看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白色灵光，轻声说道：“这柄古剑，如今已非凶器，而是碧瑶小姐魂魄的寄托，是世间最纯净的守护之物。”

张小凡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在古剑上，眼中满是温柔：“弟子能感觉到，碧瑶的气息，一直在剑中。”

“嗯。”道玄真人轻轻颔首，语气沉重却又带着一丝希望，“我今日来，便是要告诉你一件事——碧瑶小姐，魂魄未散。”

“什么？！”

张小凡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声音急切而颤抖：“掌门师伯，您……您说什么？碧瑶她……她的魂魄没有散？”

这些日子，他虽然能感知到碧瑶的气息，却也清楚，那只是零散的魂魄碎片，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彻底消散。他不敢奢望，不敢期盼，甚至不敢去想，碧瑶还有重聚魂魄、重新醒来的可能。如今听到道玄真人的话，他心中的绝望瞬间被一股汹涌的希望取代，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道玄真人看着他激动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悲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说道：“你不必激动，听我慢慢说。碧瑶小姐发动痴情咒时，是以自身魂魄为引，却并非将魂魄彻底献祭。她的魂魄被痴情咒的力量包裹，一部分融入了诛仙古剑之中，一部分则被镇魂玉的佛光护住，散落在天地之间，并未彻底消散。”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她的魂魄碎片太过微弱，且分散各处，若是没有外力相助，用不了多久，便会渐渐消散在天地之间，再也无法重聚。但……并非没有希望。”

“希望？”张小凡紧紧抓住道玄真人的衣袖，眼中满是急切与期盼，“掌门师伯，什么希望？只要能让碧瑶重聚魂魄，让她醒来，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哪怕是付出我的性命，我都无怨无悔！”

他的声音急切而坚定，眼中的光芒，是经历了无数悲痛与绝望之后，重新燃起的火焰，炽热而执着。

道玄真人看着他眼中的光芒，心中暗暗叹息，却也生出几分敬佩。他轻轻拉开张小凡的手，缓缓说道：“小凡，你不必如此。碧瑶小姐为了守护你、守护天下苍生，不惜牺牲自身魂魄，她的心意，天地可鉴。而老天有眼，也给了她一线生机。”

他指着诛仙古剑，继续说道：“这柄诛仙古剑，乃是上古神器，本身便蕴含着强大的灵力，如今又融入了碧瑶小姐的魂魄碎片与镇魂玉的佛光，已然成为了承载她魂魄的核心。只要能集齐三件上古灵物，以灵物之力为引，再辅以高深的魂术，便能将散落在天地之间的魂魄碎片重新汇聚，注入古剑之中，或许……或许就能让碧瑶小姐重聚魂魄，重现人世。”

“上古灵物？”张小凡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又瞬间燃起坚定的光芒，“掌门师伯，哪三件上古灵物？您告诉我，我现在就去寻找！无论它们在天涯海角，我都一定会找到！”

道玄真人缓缓说道：“这三件上古灵物，分别是‘九转还魂草’、‘幽冥魂灯’与‘昆仑玉髓’。九转还魂草，能生死人肉白骨，滋养魂魄，乃是滋养魂魄的至宝；幽冥魂灯，能引魂聚魄，照亮魂魄碎片所在之地，不至于让碎片彻底迷失；昆仑玉髓，蕴含天地间最纯净的灵气，能稳固魂魄，防止魂魄重聚之后再次消散。”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地说道：“只是，这三件灵物，都极为稀有，历经千年沧桑，早已隐匿于世，无人知晓确切的下落。九转还魂草曾在南疆十万大山出现过传闻，幽冥魂灯据说被封印在幽冥渊底，而昆仑玉髓，则藏在昆仑雪山的极寒之地，那里凶险万分，寻常修士，根本难以靠近。”

张小凡的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愈发坚定。他经历了草庙村惨案的灭门之痛，经历了被青云门误解、被天下人非议的苦楚，经历了碧瑶两次为他牺牲的悲痛，世间再没有什么凶险，能比这些更让他绝望。只要有一丝希望，他便不会放弃。

“无论有多凶险，无论它们在天涯海角，我都一定会找到！”张小凡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碧瑶为了我，为了天下苍生，付出了这么多，我一定要让她醒来，一定要好好守护她，再也不让她受半点伤害！”

道玄真人看着他坚定的模样，眼中满是欣慰，点了点头：“好，好一个重情重义的张小凡。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说着，他将手中的古朴木盒递到张小凡面前，语气郑重：“这木盒之中，是一本古籍，名为《魂契真解》，乃是青云门历代传承下来的秘典，记载着上古时期的高深魂术，其中便有引魂聚魄、滋养魂魄的法门。这本古籍，当年是青云门开山祖师偶然所得，一直被珍藏在后山藏经阁的最深处，从未外传。今日，我便将它赠予你，希望能在你寻找灵物、重聚碧瑶小姐魂魄的路上，帮到你。”

张小凡双手颤抖着接过木盒，木盒入手沉重，表面的云纹细腻而古朴，透着一股古老的灵气。他能感受到，木盒之中，蕴含着一股淡淡的魂术之力，温润而厚重。

他对着道玄真人深深鞠了一躬，弯腰的幅度极大，久久没有直起，声音哽咽而郑重：“多谢掌门师伯！大恩大德，张小凡永世不忘！从今往后，弟子定当潜心钻研魂术，全力寻找上古灵物，不负师伯所托，不负碧瑶的牺牲！”

道玄真人轻轻扶起他，眼中满是悲悯与期许：“小凡，我知道，这条路必定充满凶险，充满未知。或许你会遇到无数阻碍，或许你会历经无数磨难，或许……最终未必能如愿以偿。但我希望你，无论遇到什么，都能坚守本心，不要被执念蒙蔽双眼，不要为了重聚碧瑶小姐的魂魄，而堕入魔道，做出伤害苍生之事。”

“弟子谨记师伯教诲！”张小凡坚定地说道，“弟子无论何时，都会坚守本心，心怀正道，守护苍生。就算是为了碧瑶，我也绝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绝不会辜负她用生命守护的一切。”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在诛仙古剑上，轻声说道：“碧瑶小姐的魂魄碎片，如今依附在古剑之中，古剑便是她的庇护所。你带着古剑一同下山，古剑的温润之力，能护住她残存的魂魄碎片，不让其过早消散。同时，镇魂玉你也要好好保管，它的佛光，既能净化邪祟，也能滋养魂魄，对你寻找灵物、重聚魂魄，大有裨益。”

“弟子明白。”张小凡握紧了手中的木盒，又轻轻抚摸着诛仙古剑，眼中满是温柔与坚定，“我会好好守护古剑，好好保管镇魂玉，绝不会让碧瑶受到半点伤害。”

道玄真人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那笑容中，有欣慰，有释然，也有一丝期许。他缓缓说道：“青云门，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无论你走到哪里，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你回头，青云门永远在你身后。田不易、惊羽他们，也都会全力支持你。”

“多谢师伯，多谢师父，多谢各位同门。”张小凡眼中一热，泪水再次滑落。这些年来，他历经磨难，承受了太多的误解与孤独，如今，能得到青云门的认可，能得到道玄真人、田不易等人的支持与帮助，能有重聚碧瑶魂魄的希望，他心中的感激，难以用言语形容。

道玄真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不必谢我，这都是你应得的。碧瑶小姐的牺牲，值得我们所有人敬佩与相助。如今，青云门的重建之事，有惊羽和田不易打理，你不必牵挂，只管安心下山，寻找灵物，重聚碧瑶小姐的魂魄。”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赵无声的罪证，你也一并带下山，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战乱的真相，让赵无声的罪行，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同时，也让天下人知道，你张小凡，并非邪魔歪道，而是守护苍生的英雄；碧瑶小姐，并非魔教妖女，而是心怀大义的奇女子。”

“弟子遵命。”张小凡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木盒紧紧抱在怀中，仿佛抱着的是他与碧瑶的未来，是所有的希望。

道玄真人看着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缓缓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丝萧索，午后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他辞去了掌门之职，不再执掌青云门的大权，往后，或许会隐居在后山，潜心修炼，忏悔自己曾经的失职，也为碧瑶的魂魄祈福。

张小凡站在原地，看着道玄真人离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道玄真人虽然辞去了掌门之职，却依旧是青云门的定海神针，依旧是他心中值得敬重的前辈。

他转过身，再次看向诛仙古剑，双手轻轻握住剑柄，指尖抚摸着剑身的玉色纹路，感受着其中碧瑶微弱却温暖的气息。他打开手中的古朴木盒，只见木盒之中，静静躺着一本泛黄的古籍，封面上写着四个古朴的篆字——《魂契真解》。古籍的纸张已经泛黄发脆，却依旧透着一股古老而厚重的气息，封面之上，还残留着淡淡的佛光，显然是被镇魂玉的力量滋养过。

张小凡轻轻拿起古籍，指尖拂过封面上的篆字，心中满是坚定。他知道，这本古籍，是他重聚碧瑶魂魄的希望之一；那三件上古灵物，是他必须跨越的阻碍。无论前路有多凶险，无论未来有多未知，他都不会放弃。

“碧瑶，”他轻声说道，声音温柔而坚定，“我们要出发了。我会带着这本古籍，带着古剑，带着你的气息，去寻找上古灵物，去让你重聚魂魄，去让你重新醒来。”

古剑微微震颤了一下，剑身的玉色纹路再次亮起，那道极淡的白色灵光，轻轻包裹住他的手掌，仿佛是碧瑶温柔的回应，仿佛在告诉他，她会一直陪着他，无论他走到哪里。

午后的阳光愈发温暖，洒在张小凡的身上，洒在诛仙古剑上，洒在那本泛黄的古籍上。金色的阳光与古剑的温润白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温暖而坚定的光芒，照亮了古剑台，也照亮了张小凡前行的路。

他将《魂契真解》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握紧了诛仙古剑的剑柄，目光望向山下的远方。那里，有未知的凶险，有散落的魂魄碎片，有等待他寻找的上古灵物，也有他与碧瑶的未来。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澄澈而坚定。剑中有碧瑶的余温，心中有不灭的希望，手中有指引前路的古籍，身后有青云门的支持。他不再迷茫，不再畏惧，不再孤独。

脚步缓缓抬起，张小凡转身，手持诛仙古剑，一步步走下古剑台。他的背影挺拔而坚定，在午后的阳光中，如同一位执着的行者，踏上了一条充满希望与凶险的征程——一条为了挚爱，为了承诺，为了心中执念的征程。

山间的风轻轻吹拂，带着草木的清香，也带着碧瑶微弱而温柔的气息，萦绕在他的身边，陪伴着他，一路前行。他知道，只要心中的执念不灭，只要剑中的余温不散，他就一定能找到上古灵物，一定能让碧瑶重聚魂魄，一定能等到她醒来的那一天。

而青云山的弟子们，看着张小凡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敬佩与期许。他们知道，这个经历了无数磨难却依旧坚守本心的少年，终将跨越所有阻碍，完成他的承诺，迎来属于他与碧瑶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