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北蚀骨 第98章 温室暗语

林晚跟着老周绕到温室后门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淡青色的天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检修通道的铁门锈迹斑斑，老周用钥匙拧了半天才打开，门轴发出“吱呀”的惨叫，在这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刺耳。

“进去后左拐，第三个培育箱后面就是。”老周往她手里塞了个小巧的手电筒，“里面的温控系统有点老，温度调得高，进去记得脱外套，别中暑。还有，遇到人就说是我让来帮忙浇水的，提我的名字管用。”他拍了拍林晚的肩膀，掌心的老茧蹭过她的衣服，带着让人安心的力度，“我在外面守着，有动静就给你发信号。”

林晚点点头，攥紧手里的对讲机和传感器盒子，深吸了口气走进通道。里面弥漫着一股潮湿的热气，混杂着泥土和热带植物特有的甜腥气，刚走两步，眼镜片就蒙上了一层白雾。她摘下眼镜擦了擦，适应了几秒才看清，通道两侧堆着废弃的花盆和水管，尽头的玻璃门后透出暖黄色的光，隐约能听见空调外机的嗡鸣。

推开玻璃门进入温室的瞬间，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让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温室里比外面至少高了十度，高大的旅人蕉舒展着叶片，像一把把撑开的绿伞，琴叶榕的气根垂落下来，如同天然的帘幕。地面铺着鹅卵石小径，两旁的花盆排列得整整齐齐，标签上写着各种她叫不出名字的热带植物，不少叶片上还滚动着晶莹的水珠，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左拐第三个培育箱……”林晚默念着老周的话，沿着小径慢慢往前走。脚下的鹅卵石硌得鞋底发疼，她不得不放慢脚步，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温室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的嗡鸣和自己的呼吸声，偶尔有水滴从叶片上滑落，砸在花盆里的泥土上，发出“嗒”的轻响。

第一个培育箱里种着几株红色的凤梨，花苞像燃烧的火焰；第二个培育箱是绿色的蕨类，叶片纤细如羽毛；走到第三个培育箱前，林晚停下了脚步。这是一个半人高的玻璃箱，里面培育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植物，茎秆粗壮，叶片宽大如盘，顶端开着一串淡紫色的花，花瓣边缘泛着银色的光泽，看起来神秘又瑰丽。

她绕到培育箱后面，果然在墙角的阴影里摸到了一个金属凸起——第六个传感器。这个传感器比之前找到的都要小巧，表面刻着细密的花纹，像是某种植物的叶脉。林晚刚把它取下来，口袋里的对讲机突然“滋滋”响了两声，传来老周压低的声音：“有人进来了，正门方向，两个穿黑西装的，往你那边去了。”

林晚的心猛地一紧，迅速将传感器塞进外套口袋，拉上拉链。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旁边一个半开的工具柜上，柜子里堆满了园艺剪刀、喷水壶之类的工具，空间刚好能容下一个人。她猫着腰钻进去，轻轻合上柜门，只留了条缝隙观察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鹅卵石上发出“咔嚓”的轻响，伴随着低沉的交谈声。

“……确定在这？”一个沙哑的声音问，带着点不耐烦。

“定位显示就在温室范围内，那丫头肯定藏在附近。”另一个声音更年轻些，“老大说了，找到传感器直接拿过来，人要是不听话，就……”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虽然没说下去，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林晚屏住呼吸，握紧了口袋里的传感器。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撞得肋骨生疼。工具柜里弥漫着机油和铁锈的味道，旁边一把修枝剪的尖端抵着她的后背，冰凉刺骨。

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从工具柜前走过，他们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拿着探测器，正沿着培育箱慢慢排查。其中一个人的探测器在第三个培育箱前发出了“嘀嘀”的轻响，他停下脚步，皱了皱眉：“刚才还在这儿……人呢？”

“会不会藏起来了？”另一个人四处张望，目光扫过工具柜时，林晚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后背被修枝剪硌得更疼了。

“搜！”沙哑的声音下令道。

脚步声在温室里散开，一个人往左边走，另一个则朝着工具柜的方向走来。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指尖紧紧抠着传感器的边缘，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让她稍微冷静了些。她瞥见柜门上挂着的橡胶手套，突然有了主意。

那人走到工具柜前，伸手就要拉开柜门，林晚猛地抓起旁边的喷水壶，对着柜门缝隙往外一喷——壶里的水带着压力，正好喷在那人的脸上。男人猝不及防，发出一声低呼，林晚趁机推开柜门，从里面滚了出来，手脚并用地爬向旁边的琴叶榕，躲到粗壮的树干后。

“在那！”年轻的声音喊道。

林晚顾不上身上的擦伤，顺着琴叶榕的气根往上爬。这些气根虽然粗壮，但布满了黏液，滑得厉害，她好几次差点摔下来，指甲抠进树皮里，留下几道血痕。爬到近两米高的地方，她发现树干分叉处有个天然的树洞，赶紧缩了进去，茂密的枝叶刚好将她完全遮挡。

两个男人追到树下，抬头望了望，其中一个骂道：“妈的，跑哪儿去了？”

“肯定藏起来了，这温室就这么大，不信找不着。”沙哑声音的男人说着，开始用探测器在树下扫来扫去。

林晚蜷缩在树洞里，大气不敢出。树洞不大，刚好能容纳她的身体，树皮的粗糙质感摩擦着脸颊，带着温热的潮气。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树下两人的脚步声，以及探测器偶尔发出的“嘀嘀”声。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落在树洞深处，那里似乎放着什么东西。林晚伸手摸了摸，指尖触到一个硬纸筒，像是装画轴的盒子。她小心翼翼地把纸筒抽出来，借着从枝叶缝隙透进来的微光一看，发现上面贴着张标签，字迹是父亲的：“最后一块拼图，在兰花园的倒影里。”

“兰花园的倒影？”林晚默念着这句话，突然想起老周提到的那片素心兰，园子里有个小小的池塘，正好对着兰花丛。难道传感器藏在池塘里？

树下的两个男人还在搜寻，探测器的声音越来越近。林晚看了看纸筒，又摸了摸口袋里的传感器，深吸一口气。她知道不能再等了，必须想办法出去。

她注意到旁边的旅人蕉叶片又宽又大，几乎垂到地面，像一道天然的屏障。林晚深吸一口气，抓住一根粗壮的气根，慢慢滑下树干，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赶紧躲到旅人蕉后面。

“那边有动静！”年轻的男人喊道。

林晚借着旅人蕉的掩护，快速向温室另一头的侧门移动。脚下的鹅卵石硌得她脚踝生疼，好几次差点绊倒，但她不敢停。眼看就要到侧门了，身后突然传来沙哑声音男人的怒吼：“抓住她！”

林晚回头一看，发现那个年轻男人正朝她追来，手里还拿着根棍子。她咬咬牙，加快速度冲向侧门，就在手指快要碰到门把手的时候，年轻男人一把抓住了她的外套后领，将她狠狠往后一拽。

林晚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口袋里的传感器掉了出来，滚到了不远处。年轻男人扑上来就要捡，林晚情急之下，抓起身边的一盆仙人掌，朝着他的胳膊砸了过去。

“嗷！”男人惨叫一声，捂着被仙人掌刺扎到的胳膊后退了几步。

林晚趁机爬起来，捡起传感器，拉开侧门冲了出去。门外的老周吓了一跳，赶紧把她往三轮车后面拉：“快上车！”

林晚跳上三轮车的车斗，老周猛地蹬起车子，沿着小路飞快地往植物园深处骑去。她回头望去，看见两个男人从温室里追出来，骂骂咧咧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跑来，但很快就被茂密的植物挡住了视线。

“没事吧？”老周喘着气问，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

林晚摇摇头，拿出那个硬纸筒：“老周叔，您知道兰花园的池塘吗？我爸留了张纸条，说‘最后一块拼图在兰花园的倒影里’。”

老周蹬着车拐过一个弯，放慢了速度：“知道，那池塘是你父亲当年设计的，底下装了水循环系统，水特别清，能照出兰花的影子。不过……”他皱了皱眉，“那池塘去年清淤的时候，发现底下有个暗格，当时我觉得奇怪，现在想来，可能就是藏东西的地方。”

三轮车在蜿蜒的小路上颠簸着，两旁的树木飞快地向后退去。林晚攥着硬纸筒，心里既有找到线索的激动，又有一丝不安。最后一块传感器，会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吗？父亲留下的这些线索，到底想告诉她什么？

“到了。”老周停下三轮车，指了指前面的兰花园。

林晚跳下车，快步走到池塘边。清晨的池塘平静如镜，水面清晰地倒映着岸边的素心兰，白得像雪，连花瓣上的露珠都看得一清二楚，虚实难辨。她蹲下身，仔细观察着水面的倒影，试图找到父亲说的“最后一块拼图”。

阳光渐渐升高，穿透云层洒在水面上，碎成一片金箔。林晚的目光在倒影和真实的兰花之间来回移动，突然注意到，有一丛兰花的倒影和实际的位置对不上——真实的兰花长在岸边的石头旁，而倒影里的那丛兰花，却像是从水底长出来的。

“是这里！”林晚指着那处倒影，抬头对老周说，“麻烦您帮我找根长点的棍子。”

老周从三轮车里拿出根钓鱼竿，递给她。林晚接过鱼竿，试探着往倒影中兰花的位置探去。鱼竿的末端刚碰到水面，就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是触动了某个机关。水面开始微微波动，原本平静的池塘中央，慢慢升起一个圆形的金属台，上面放着一个小小的金属盒——第七个传感器，就在里面。

林晚伸手拿起金属盒，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传感器，还有一张折叠的纸条。她展开纸条，上面是父亲熟悉的字迹，写着：“当七颗星连成线，尘封的门会打开。去找到‘守林人’，他知道下一步该往哪走。”

“守林人？”林晚抬头看向老周，“您知道是谁吗？”

老周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块怀表，打开后，里面没有表盘，而是贴着一张小小的照片——照片上是年轻的父亲和老周，两人站在这片兰花园前，笑得格外灿烂。“你父亲总说，守林人要守的不只是林子，还有该守的人。”老周合上怀表，眼神变得郑重，“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他。”

林晚看着老周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七个传感器，它们被阳光照着，表面的花纹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是七颗小星星。她突然明白，这一路遇到的所有人——张教授、老周、送她上船的船夫、给她指路的樵夫，都是父亲布下的“星”，默默守护着她，指引着她前行。

温室的方向传来了隐约的人声，大概是那两个男人找了过来。林晚把传感器小心地收好，跟着老周推着三轮车，往植物园更深处走去。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像是父亲的手，轻轻托着她的肩膀。她知道，新的旅程又要开始了，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