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北蚀骨 第58章 蔚蓝暗礁

巴黎里昂火车站喧嚣鼎沸，各种语言、肤色和气味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流动的世界画卷。林晚裹在不起眼的灰色风衣里，随着人流走出站台，感觉自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她压低帽檐，用猎隼给的现金购买了去尼斯的夜间火车票，然后按照纸条上的地址，走向塞纳河畔一个以旧书摊闻名、却也藏着无数秘密的街区。

“潮汐”的据点是一家门面狭窄、散发着霉味和古老纸张气息的二手书店。门上挂着的铃铛在她推门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店内光线昏暗，书架高耸至天花板，仿佛随时会倾倒。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的老者坐在柜台后，正就着一盏绿罩台灯修补一本破损严重的古籍。

林晚走到柜台前，用生硬的法语夹杂着英语说道：“您好，我找‘潮汐’。是‘信风’介绍来的。”

老者头也没抬，布满老年斑的手指依旧稳健地穿针引线，仿佛没听见。

林晚犹豫了一下，改用猎隼教的暗语，低声重复：“信风说，晚星需要指引。”

老者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抬起头，厚厚的镜片后，一双异常清澈、与年龄不符的锐利眼睛上下打量着林晚，带着审视和评估。

“晚星？”他开口，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法语口音，“信风很久没消息了。”

“他遇到了些麻烦。”林晚按照准备好的说辞回答，“我需要去尼斯，了解关于‘海妖号’的事情。”

老者沉默了片刻，浑浊的目光似乎能看透人心。林晚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与他对视。

“后面，左边第一个门。”老者最终低下头，重新拿起那本古籍，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

林晚道了声谢，依言走向书店后方。那里有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她推开门，里面是一个更加狭小、堆满各种航海图、老旧罗盘和无线电零件的工作室。一个穿着海魂衫、皮肤黝黑、脸上带着风吹日晒痕迹的中年男人正伏在桌上，对着一张复杂的海图写写画画。他就是“潮汐”。

听到动静，“潮汐”抬起头，他的眼神和外面的老者一样锐利，带着常年与大海打交道磨砺出的精明和谨慎。

“信风的人？”他直接问道，没什么客套。

林晚点头，再次重复了暗语。

“潮汐”盯着她看了几秒，指了指旁边一张堆满杂物的椅子：“坐。‘海妖号’的事情，我知道一些，但不多。”

林晚坐下，没有催促。

“那艘船是个幽灵。”“潮汐”点燃一支味道浓烈的卷烟，开门见山，“注册在开曼群岛，所有者层层嵌套，根本查不到源头。它很少靠港，补给都是在公海由专门的运输船完成。航线不固定，但活跃范围主要在西地中海，尤其是科西嘉岛到撒丁岛一带的深水区。”

他吐出一口烟圈，眼神凝重：“有几个老伙计在海上碰到过它，都说那船邪门得很。晚上灯火通明，却听不到什么派对音乐，安静得像条鬼船。而且，它的安保级别高得离谱，有几次小型无人机或者好奇的渔船靠得太近，都会被强行驱离，手段……很专业，也很强硬。”

“有办法找到它现在的具体位置吗？”林晚问。

“难。”“潮汐”摇头，“它肯定用了某种手段屏蔽或伪装了常规的船舶自动识别系统信号。除非它主动靠近海岸线，或者动用一些……非常规的监测手段。”他意有所指地看着林晚。

林晚明白他的意思。猎隼给她的资源有限，不可能调动卫星或者军用级别的探测设备。

“不过……”“潮汐”话锋一转，用铅笔在海图上科西嘉岛北部海域画了一个圈，“最近半个月，有几个渔民在这一带抱怨，说下网的深度总是不对，好像水下有什么大家伙干扰了声呐。时间不固定，但大致区域就在这儿。我猜，可能是‘海妖号’在某个隐蔽的深水锚地停泊，或者在进行某种……水下作业。”

水下作业？林晚心中一动。“收藏家”的癖好是收藏“特殊”的东西，一艘超级游艇，除了奢靡享受，是否还可能具备某种……特殊功能？比如，一个移动的、隐蔽的“收藏室”？

“我需要去那里。”林晚下定决心。

“潮汐”并不意外，他掐灭烟头：“我可以给你安排一条船，和一个可靠的船长。但只能送你到附近海域，靠近了太危险。剩下的，靠你自己。而且，费用不低。”

林晚将猎隼给的大部分现金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潮汐”掂量了一下，点了点头：“明天傍晚，圣特罗佩旧港，找一条名叫‘海螺号’的钓鱼艇。船长叫老皮埃尔，你就说是‘潮汐’让你来的。”他写下一个频率，“这是船上的无线电呼号，非紧急勿用。”

离开二手书店，巴黎的天空依旧灰蒙蒙的。林晚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海上行动比陆地更加不可控，她没有支援，没有退路。

她利用等待的时间，在尼斯用剩余的钱购买了一些必要的物品：一套轻便的深色防水服，一把潜水刀，一些高能量食物，以及——在某个黑市渠道，用最后那点钱加上从沈星那里搜刮来的一点金饰，换了一把性能更好、加装了消音器的小型手枪和几个备用弹匣。

她像一匹孤独的狼，在陌生的城市里默默准备着狩猎，或者……被狩猎。

第二天傍晚，圣特罗佩旧港华灯初上，奢华的游艇和帆船密密麻麻停泊在港湾里，与不远处“海螺号”那条看起来饱经风霜、甚至有些破旧的钓鱼艇形成了鲜明对比。

老皮埃尔是个沉默寡言、脸上刻满风霜皱纹的老水手，他看了林晚一眼，又看了看她递过来的现金，什么也没问，只是示意她上船。

“海螺号”发出沉闷的柴油机声，缓缓驶离了灯火辉煌的港口，融入地中海的夜色之中。

船头劈开墨蓝色的海水，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林晚站在船舷边，看着后方逐渐远去的、如同星河般璀璨的海岸线，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猎隼在柏林寻找什么？刀疤脸在奥地利古堡能否找到他女儿的线索？而她，即将闯入“海妖号”可能存在的海域，直面那个神秘而恐怖的“收藏家”。

三条线，三个方向。

命运的纺锤，再次开始转动。

而这一次，她手握着自己的线。

“海螺号”朝着“潮汐”标注的那片神秘海域，坚定地驶去。前方，是蔚蓝海岸最深邃、也最危险的暗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