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无休止的冰冷。
河水像无数把透明的刀子,反复切割着林晚早已麻木的皮肤和神经。皮筏在湍急的暗流中疯狂颠簸、旋转,如同暴风雨中一片无助的落叶。她死死趴在粗糙的、浸满老鬼和刀疤脸鲜血的橡皮上,双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僵硬地抠着筏子的边缘,指节泛白。
耳朵里只剩下河水咆哮的轰鸣,对岸那场短暂而血腥的枪战,刀疤脸最后如同礁石般挺立的身影,都被这奔流的巨响彻底吞没。泪水早已流干,混合着河水糊在脸上,带来刺痛的冰冷。巨大的悲伤和一种近乎虚无的麻木交替撕扯着她的内心。
她活下来了。
代价是什么?弟弟林晨的生命,阿婆那莫测的庇护,毒药那脆弱的同盟,老鬼那精明的算计,还有……刀疤脸那沉默而决绝的牺牲。
他们一个个在她生命的轨迹中出现,又如同燃尽的流星般陨落,只为了将她,和那份浸满鲜血的证据,送到这条河的彼岸。
希望在哪里?老鬼说的接应,在对岸的伏击响起时,就已注定成为泡影。她现在随波逐流,目的地是哪里?是瀑布深渊?是新的埋伏圈?还是……真正的自由?
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能趴在这冰冷的橡皮筏上,像一具还有呼吸的躯壳,任由命运之河将她带往未知。
不知过了多久,颠簸似乎缓和了一些,河面变得开阔,水流也不再那么狂暴。天际泛起了一种不同于星光的、灰白色的微光,黎明即将来临。
借着这微弱的光线,林晚勉强抬起头。两岸的丛林依旧茂密,但地貌似乎有了变化,不再是纯粹的悬崖峭壁。她看到了一些人工开凿的痕迹,甚至远处隐约有低矮房屋的轮廓。
这里……是哪里?已经过了界河中心了吗?到了另一边?
皮筏被水流推着,靠近了一处长满芦苇的浅滩。速度慢了下来。林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起那支仅存的木桨,笨拙地、艰难地将皮筏朝着岸边划去。
皮筏底部摩擦着河滩的砂石,发出刺耳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林晚瘫在皮筏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冰冷的河水浸泡着她的下半身,黎明的寒气如同细针,扎进她每一个毛孔。她抬头望着那越来越亮的、铅灰色的天空,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无边无际的迷茫,将她彻底淹没。
就在这时——
“喂!那边有人!”一个带着明显惊愕的、年轻男性的声音,用带着当地口音的中文喊道。
脚步声快速接近。
林晚的心脏瞬间收缩!她猛地想要坐起,却因为脱力和伤痛重重摔回皮筏上。
几个人影出现在芦苇丛边缘,挡住了微弱的晨光。他们穿着普通的、沾满泥点的工装,手里拿着渔网和鱼叉,看起来像是清晨出来打鱼的当地渔民。
他们惊疑不定地看着皮筏上这个浑身湿透、衣衫褴褛、遍布伤痕、脸色苍白如鬼的女人,以及皮筏上那明显不属于渔具的、沾染着暗红污渍的橡皮筏。
“你……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一个年纪稍长的渔民警惕地问道,目光扫过界河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一丝了然。显然,他们对这种从河对岸漂来的“不速之客”并不完全陌生。
林晚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摩擦,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有嘶哑的气流。她看着这些陌生的面孔,看着他们眼中毫不掩饰的怀疑和审视,刚刚升起的一丝获救的庆幸瞬间被更深的恐惧取代。
这里,真的是安全的彼岸吗?这些人,是敌是友?
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用手臂护住胸前——那里藏着最后的证据,和她腕上那圈不愿示人的红绳。
“看她这样子……像是从‘那边’逃出来的……”一个年轻点的渔民低声对同伴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怜悯,但更多的仍是警惕。
“别多事!”年长渔民低声呵斥,“最近不太平,谁知道是什么来路!”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不同于渔民脚步声的动静从河岸上方传来!是引擎声,还有更加整齐、快速的步伐!
那几个渔民脸色顿时一变。
“是巡逻队!快走!”年长渔民低喝一声,几人如同受惊的兔子,立刻扔下渔具,迅速钻进芦苇丛,消失不见。
巡逻队?
林晚的心沉到了谷底。是这边的官方力量?他们会如何对待她这样一个非法越境、来历不明、浑身是伤的人?会把她当成普通的偷渡客遣返吗?那等于直接送她回地狱!还是会……
她绝望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几道穿着统一制服、手持武器(看起来像是步枪)的身影,出现在河岸上,迅速散开,呈包围态势向她靠近。他们的动作专业而警惕,与刚才那些散漫的渔民截然不同。
完了……
林晚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终的审判。或许,这就是她的终点。挣扎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代价,最终还是逃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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