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第一女相 第5章 初露锋芒（四）

清晨暖阳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安静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墨香与药草的清苦气。

茶香氤氲中，晏安捧着茶杯，视线落在垒得满满当当的书架上，耳边是艾虎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竟有些不真实的恍惚。

就是这样。

和她在屏幕上看了无数遍、想象了无数遍的景象，分毫不差。

“晏姑娘？”

公孙策见她愣神，出声轻唤。

晏安猛地回神，垂眸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只低声道：

“这里……真好。”

抱剑倚在窗边的展昭闻言投来视线，见晏安欲起身去够桂花糕时，不着痕迹地将碟子推近。

晏安轻声道谢，有些紧张地去端茶杯，却险些拿成展昭的，两人同时愣住。

展昭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杯子移开一寸，低声道：

“……是旁边那盏。”

晏安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飞快端起正确的杯子，埋头喝茶，假装无事发生。

艾虎看看晏安，又看看展昭，脸上笑容越扩越大，忍不住捂住嘴，对公孙策疯狂眨眼，那模样好似在说：

“公孙先生！你快看他们！”

公孙策悠然品茶，支开艾虎：

“艾虎，去添些热水来。”

茶过三巡，书房内气氛正好。

晏安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从一旁的椅子上拿起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深色外袍。

她走到展昭面前，将衣袍递过去，轻声道：

“展护卫，你的外袍……昨夜，多谢。”

展昭微微一怔，双手接过，指尖触及那带着清新皂角香气的布料时，冷峻的眉眼似乎柔和了一瞬，低声道：

“有劳晏姑娘。”

公孙策端起茶杯，嘴角弧度加深。

艾虎眼睛闪闪发光，拼命忍住才没有叫出声。

就在这个温馨、羞涩、一切美好的情绪达到顶点的瞬间，王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神色凝重地打破了这片宁静：

“公孙先生，展护卫，包大人正在公堂应对赵侍郎。

赵侍郎他……坚持要下发海捕文书，通缉先生。”

这一句话，像一块冰砸进温暖的茶水，所有轻松瞬间冻结。

艾虎笑容僵在脸上，拍案而起：

“什么？！那个混蛋！我去找他！”

公孙策托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滞，面色依旧平静，仿佛早有预料，温声劝阻：

“艾虎，不可造次，大人自有决断。”

艾虎泄了气，坐回去闷闷喝茶。

公孙策看向晏安，语气中带着考量：

“晏姑娘，依你之见，赵祥此次紧逼，是‘图穷匕见’，还是……”

晏安没有立刻回答，无声拿出纸笔，写下四个清秀却有力的字：

【以退为进】

她将纸条推向公孙策，在他看清瞬间便伸手取回，不疾不徐地将那张纸撕成碎片。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迎上公孙策了然又带着激赏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展昭默默调整巨阙剑的位置，调动全身感官，监听前堂的动静。

赵祥拱手行礼，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力：

“包大人，上次您嘱托下官查兵部内务，下官已彻查，结果……恐怕要令您失望了。

兵部上下皆可作证，绝无监守自盗之事。

如今铁证如山，唯有公孙策借阅未还签条在此，名册遗失亦是事实。

若大人再不下发海捕文书，下官只好上书陛下，陈情此事了。”

包拯端坐主位，闻言并未动怒，反而微微颔首：

“赵侍郎办事果然雷厉风行，既然你已查清兵部内部，本府自然信你。”

这出乎意料的赞同，让赵祥心中一凛，不知包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包拯却突然话锋一转，目光如炬：

“然，既由本府签发海捕文书，有些关节，必须当堂厘清，以备文书陈述，也对朝廷有个交代。

赵侍郎，依你方才所言，名册遗失，是因公孙策借阅未还，对否？”

赵祥谨慎答道：

“正是。”

包拯语气平稳，却如惊涛骇浪：

“那本府有三问，请侍郎解惑。”

“第一，公孙策离府不过一日，你便来报案。

你如何能在他离府后几个时辰内，就确认一部重要名册已然遗失？

莫非兵部机要，每日都不清点，偏偏在公孙策离开后，立刻便去清点了？”

赵祥眼神微凝，正欲解释，包拯却不给他机会：

“第二，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你言称名册已被公孙策带走，那么，他一个文弱书生，盗此名册，意欲何为？

是卖给契丹，还是献给西夏？

他动机何在？

若找不出动机，这‘盗取’二字，从何谈起？”

随即又抛出最后一问，声音不高却重若千钧：

“第三，若以上两点皆无法说通。

那么，是否存在另一种可能——并非有人‘盗取’了名册，而是名册本身，早已不在兵部？

或者说，它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在今日，成为构陷他人的‘证物’？”

公堂之上，一片死寂。

赵祥城府再深，此刻也难掩震动，强压心惊：

“包大人！此言何意？莫非是暗示下官构陷不成？”

包拯稳坐如山：

“本府之意，乃是依律办案，不枉不纵！”

“海捕文书，本府即刻便可签发。

但文书之上，必会将今日三问、你兵部核查结果、以及此案所有不合常理之处，一并记录在案，明发天下！”

“届时，不仅是缉拿公孙策，此案所有疑点，本府亦将一查到底，奏明圣上！”

“赵侍郎，你，可还有异议？！”

赵祥沉默片刻，拱手道：

“包大人思虑周详，是下官心急了。

既然如此，便依大人之意，将文书拟妥，下官……拭目以待。”

他深深看包拯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隐约听到包拯一声沉喝“……动机何在？！”书房众人顿时精神一振。

王朝再度进门，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禀报道：

“公孙先生，赵侍郎走了！

大人三问将其逼得无言以对，他已同意按大人的方式拟写文书！”

艾虎那声“太好了！”还未出口，马汉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

“公孙先生，展护卫，晏姑娘，艾虎，大人请诸位前往内室叙话。”

她硬生生卡住，半是兴奋半是疑惑，眨眨眼，下意识看向晏安。

公孙策与展昭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他们都明白，大人此刻的召见，意味着真正的决策时刻，就要到了。

一进门，艾虎就兴奋地问道：

“包大人！我们是不是要去抓赵祥那个大坏蛋了？”

公孙策无奈地按住她：

“艾虎，抓人需要铁证。

目前我们仅有推论与一份来历特殊的‘留影’，尚不能将他抓捕归案。”

“啊？”

艾虎失落下来，烦躁地挠挠头：

“真是麻烦！”

展昭抱剑沉吟：

“赵祥身份特殊，动他可不容易。”

晏安沉默片刻，在纸上写下【南清宫】【金銮殿】，点明后续会遇到的两大阻力：

八贤王的爱子之心，以及仁宗的皇室维稳之念。

包拯目光扫过纸条，沉声道：

“晏姑娘所言一针见血，于公于私，都需先探明八贤王的态度。”

“展护卫，晏姑娘，随本府前往南清宫。”

南清宫花园中，八贤王正悠闲地摆弄棋盘，听闻包拯来访，面露笑意：

“快请！包大人今日倒有闲暇，定是又来寻本王手谈一局！”

当包拯、展昭和晏安三人鱼贯而入时，他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目光流露出显而易见的诧异。

八贤王视线越过包拯和展昭，落在陌生的晏安身上，半开玩笑道：

“包大人，今日你这阵仗，可不像是来找本王下棋的。

莫非是开封府要在我这南清宫，升堂办案不成？”

包拯坦然迎着八贤王探究的目光，长揖一礼：

“王爷，恕臣失礼。

今日非为私谊，实有其事，需借王爷智慧，以定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