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第一女相 第77章 圆梦（一）

时已入秋，汴京的夜色带着几分清冽的凉意。

丞相府的书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晏安搁下手中的朱笔，轻轻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紫棠相服随意搭在一旁的屏风上，只着一身素白中衣的她，在烛光下更显清减。

虽已无人敢在明面上质疑她的决策，但推行新政的阻力，从来不在朝堂的唇枪舌剑，而在那无数需要细化、调整、落实的琐碎之处，更在盘根错节的利益勾连、以及千年积弊的惯性思维之中。

心力之耗，远胜刀光剑影。

她起身踱至窗前，望着庭院中那几株在月色下摇曳的海棠。

自穿越以来，从格物院到边关，从开封府到这丞相之位，她几乎一刻未停。

前世未能实现的强军报国之志，在此世虽已初见成效，但那根紧绷的弦，却似乎从未真正松缓过。

一丝难以言说的疲惫，如同夜色般悄然漫上心头。

“安安。”

低沉温和的声音自窗边阴影处响起，打破了满室寂静。

展昭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那里，身形几乎与廊下的暗影融为一体，如同一道沉默而忠诚的守护之壁，他缓缓走近，将一杯刚沏好的、温度恰到好处的参茶递入她微凉的掌心。

晏安接过温热的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倦色，她喟叹一声，带着几分连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恍惚：“有时真想抛开这一切，换个地方，换种活法……”

随即又失笑摇头，觉得自己这想法有些天真，她已是丞相，肩上扛着整个大宋的革新重担，何处可逃？何方式可换？

展昭闻言眉头微蹙，正欲开口安抚。

就在此时——

【滴！检测到卓越战术意识与未竟的守护信念……灵魂波长契合度99.9%……】

【符合“跨维度军事演习”最高标准征召条件……】

【链接建立中……强制权限覆盖……】

一道冰冷、毫无感情却蕴含着庞大无比信息的机械合成音，毫无征兆地、如同实质般同时在他们脑海深处炸响。

两人瞬间脸色骤变。

晏安手中的茶杯险些脱手，茶水泼洒出去些许。

这不是幻觉，声音清晰得像是直接烙印在意识之上，已超越了一切她所熟知的知识范畴。

展昭反应迅速，巨阙剑瞬间出鞘，寒光映亮他骤然锐利的双眸，周身气息勃发，如临大敌：“何方妖物？！现身！”

【身份确认：晏安，展昭。】

【同步征召关联者：包拯、公孙策、穆桂英、杨宗保、狄娘娘、艾虎……】

【位面坐标锁定……传送启动！】

根本不容他们有任何反应、挣扎或思考，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抗拒、仿佛源自世界规则本身的力量瞬间包裹了他们的意识，那感觉并非疼痛，而是整个“自我”都被从躯壳中蛮横地剥离、拉扯出来。

展昭下意识伸手想抓住晏安的手腕，却抓了个空，指尖只掠过一片冰凉的虚无。

眼前的书房、温暖的烛火都如同被打碎的镜花水月，瞬间扭曲、模糊、碎裂开来，被一股无可抵御的吸力蛮横地扯入无尽的、吞噬一切的纯白光芒之中。

同一刹那，不同地点——

开封府，内室。

包拯正于灯下翻阅卷宗，眉头紧锁，思索着某条新律的细则，公孙策在一旁埋首于堆积如山的账册，羽扇轻摇，核算着漕运新策的最新开支。

忽然，两人执笔的手同时一顿，猛地抬头，视线在空中交汇，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骇然，不待任何交流，纯白光芒已如潮水般涌来，吞噬了案牍、灯火，以及他们凝实的身形。

雁门关，元帅大帐。

穆桂英卸下染着尘沙与血气的明光铠，仅着戎装内衬，正对着边境沙盘凝神推演西夏骑兵可能的动向，忽感一阵强烈的、完全无法理解的空间波动自身周传来。

她凤目圆睁，厉喝出声：“有异动！戒备！”梨花枪瞬间入手，磅礴战意冲天而起。

几乎是同时，在帐外巡查的杨宗保也感应到这诡异的波动，身形如电掠入帐内，长枪一横，毫不犹豫地护在穆桂英身前：“桂英！”

然而，任你百战煞气冲霄，任你妻夫同心御敌，在那无可抗拒的规则之力面前，一切都徒劳无功。

白光闪过，帅帐之内，只余下摇曳的烛火与尚未平息的肃杀之气。

南清宫，寝殿。

狄娘娘正于镜前，由喜鹊伺候着卸下象征皇室尊荣的九翟四凤冠，忽然，镜面被纯白光芒彻底覆盖，她动作一顿，拈着金簪的手指稳如磐石，凤目之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惊异，却并无寻常妇人的慌乱。

她优雅地放下金簪，对惊慌失措的喜鹊轻轻摆了摆手，神色平静地任由自己的意识被那未知的力量牵引离去，仿佛只是赴一场早已约定的茶宴。

汴京街巷，某处高高的屋脊。

艾虎正像只精力无穷的灵巧狸猫，在清冷皎洁的月色下，欢快地追逐一只偷了她鱼干的野猫，这是她每日例行的“夜巡”兼消食活动。

忽然，她感觉脚下一空，仿佛踩碎了如水月光，整个人轻飘飘地、不受控制地坠入了一片温暖而柔软的云朵之中，她“哇呀”一声惊呼尚在喉咙，眼前便被无边无际的、纯粹的纯白充满，失去了所有感知。

……

纯白空间，万籁俱寂，无天无地。

晏安的意识率先凝聚“成形”，她发现自己拥有清晰的五感与思维，却并非实体。

紧接着，一道深蓝色的身影几乎与她同时凝实，并且本能般地、完全出于下意识地一步踏出，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将她护在身后——正是展昭。

“展护卫！”晏安立刻唤道，声音带着一丝紧绷，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无边无际、空无一物、寂静得令人心悸的纯白。

“安安。”展昭应道，声音沉稳依旧，但那双锐利的眸子已飞速扫过每一个可能隐藏危险的角落，确认有无直接攻击性威胁，“此地诡异，小心。”

下一刻，伴随着一声带着怒意与惊疑的厉喝，穆桂英的身影悍然出现，她反应快得惊人，目光如电一扫，瞬间判断形势，立刻与展昭形成犄角之势，将晏安和稍后出现的狄娘娘护在中间。

“何方妖人作祟？给本帅滚出来！”她声若洪钟，在这寂静空间内回荡，尽管手无寸铁，但那身经百战、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凛冽煞气已弥漫开来，仿佛一言不合便要撕裂这片虚无。

几乎在穆桂英出现的同时，杨宗保的身影也凝实出现，他毫不犹豫地站定穆桂英身侧稍后的位置，长枪虽不在手，但拳架已起，目光沉凝，完美地补上了防御阵型的最后一个缺口，妻夫二人默契无间。

包拯、公孙策、艾虎也相继出现。

包拯面色沉肃如铁，不怒自威，甫一出现，目光便如实质般扫过环境，带着审视与裁决的意味。

公孙策虽失了羽扇，却已习惯性地做出轻摇的动作，眼神锐利如刀，飞速分析着这片违背所有已知物理常理的空间结构、能量波动。

艾虎则是一脸懵懂混合着极大的兴奋与一丝害怕，像只受惊却又好奇的小兽，摆出江湖把式的防御架势，乌溜溜的眼睛左顾右盼：“哇！这…这是什么仙法还是妖术？比江湖上那些吞剑吐火的厉害一千倍！不，一万倍！”

狄娘娘是众人中最镇定的，她只是优雅整理了一下并无形体的衣襟发髻，目光便越过展昭、穆桂英和杨宗保构成的坚实防线，落在了被牢牢护在核心的晏安身上，眼中有关切，有询问，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无数风浪后沉淀下的沉静，与对女儿无条件的信任。

“安安，展护卫，”她声音温和，却自带一股能安定人心的力量，“可知眼下是何情形？”

晏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轻轻按了按展昭紧绷如铁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她从他和穆桂英、杨宗保形成的铁三角保护圈中走出半步，目光扫过众人，最终与狄娘娘和穆桂英视线交汇。

“诸位，我们似乎……被一种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力量，带离了我们的世界，来到了一个……未知之地。”

就在这时，那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毫无情感地回荡在纯白空间的每一个角落，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意识：

【欢迎来到，跨维度军事演习准备空间。】

【检测到诸位来自低科技文明位面，现进行基础认知灌输与装备适配。】

话音刚落，数道柔和却不容置疑的光柱自虚空落下，精准地笼罩住每个人，光芒之中，无数关于一个名为“和平精英”的“虚拟军事演习”规则、各种名为“枪械”、“载具”、“药品”、“战术道具”的物品种类、详细用法、优缺点分析，以及一种名为“全息模拟”的技术概念与其背后的基本原理（简略版），如同汹涌却有序的洪流，强行涌入他们的脑海。

与此同时，他们身上的宽袍大袖、官服铠甲、宫装锦裙，在光芒中迅速分解、重塑，变成了统一的、布料坚韧、线条利落、色彩斑驳怪异的现代迷彩作战服，脚上也变成了厚底高帮的作战靴。

“！！！”

饶是众人心志坚韧，此刻也不禁心神剧震，下意识地低头打量自身这前所未见的“奇装异服”。

穆桂英用力活动了一下手脚关节，眼神中惊异与赞赏并存：“此等衣物，束缚极少，轻便利落，极其便于腾挪闪转、突袭搏杀！好！”

杨宗保也微微颔首，作为将领，他更能体会到这种服装在实战中的巨大优势。

包拯眉头紧锁，看着自己这身毫无官体威严、甚至有些蛮夷风格的装扮，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赞同，但感受到布料卓越的防护性与功能性，他终究是将批判的话咽了回去，只是沉声道：“入乡随俗。”

公孙策则已经完全沉浸在对“全息模拟”技术的震撼与思考中：“身临其境，感知真实，却非真实伤亡……以此练兵，岂非可造就无数百战精兵？此等技术，闻所未闻，神乎其技！”

艾虎兴奋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迷彩服，又蹦跳了两下：“这衣服好看！打架爬树都方便！就是颜色花里胡哨的……”

狄娘娘微微蹙眉，显然对这过于紧束、完全勾勒出身形线条的衣着感到些许不适，但她的仪态依旧从容高贵，仿佛穿着的不是作战服，而是另一套凤冠霞帔，她轻轻拂过臂膀上的布料，感受着其独特的质感。

展昭则第一时间看向晏安，确认她除了最初的惊愕外并无其他不适，这才稍稍放松，低声询问：“安安，你可还好？这些强行灌入的‘知识’……”

晏安闭目，以强大的精神力快速梳理、消化着脑海中庞杂而新奇的信息流。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甚至掠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深深压抑的激动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我没事，展护卫。”她回答道，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被唤醒了某种本能的镇定，“这似乎……是一场在特定规则下进行的、高度拟真的模拟军事对抗，在我那个世界称之为‘游戏’，但在此地，它与真实的战争无异。”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这身标准的、与她前世魂牵梦萦的制式作战服极为相似的装束，指尖难以自抑地微微颤抖。

这粗糙而坚韧的布料触感，这充满功能主义美学的款式……与她记忆中征兵宣传画报上的形象，何其相似。

一股混杂着酸涩、委屈、激动与狂喜的滚烫洪流，猛地冲上她的鼻尖与眼眶，让她几乎要当场落下泪来。

军装……

战场……

她穿越时空，历经两世，挣扎奋斗至权力之巅，却竟以这样一种完全出乎意料、匪夷所思的方式，再次触碰到了这个深埋心底、以为永世无法实现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