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第一女相 第23章 枷锁之盟（六）

当日傍晚，上官无咎与施施在一处临街的小茶寮歇脚，神情惶惶。

突然，旁边两桌看似普通的客人不知为何争执起来，推搡间，竟打翻了桌椅，茶壶碗碟摔碎一地。

混乱中，一个汉子“不小心”猛地撞向上官无咎的桌子，上官无咎下意识护住施施起身后退。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撞桌的汉子以及另外两个同伙，眼中凶光一闪，竟同时出手，直取上官无咎，招式狠辣，分明是练家子，绝非寻常争执。

这正是王朝马汉根据晏安指示，派随行官兵混在人群中假意制造混乱，实则逼慕容世家暗桩现身的计策。

“你们是慕容世家的人！”

上官无咎又惊又怒，拔剑抵挡，但他既要护着施施，又要应对三名好手围攻，顿时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施施吓得花容失色，惊呼出声。

茶寮大乱，路人纷纷躲避。

“住手！光天化日，岂容尔等行凶！”

一声清叱传来，只见晏安与艾虎快步冲入茶寮。

艾虎断刀一横，格开劈向上官无咎后背的一刀，晏安则顺势将惊慌的施施拉到自己身后护住。

王朝马汉此刻也“恰好”路过，见状大喝一声：“开封府办案！统统住手！”

声如洪钟，瞬间震慑全场。

那三名慕容世家暗桩见对方人多，且扯出了开封府的名头，心知事不可为，互相对视一眼，虚晃一招，迅速混入混乱的人群中遁走。

上官无咎持剑喘息，惊疑不定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晏安等人。

晏安放开施施，对上官无咎抱拳一礼，语气平和：“这位兄台受惊了。我等路过此地，见不平之事，出手相助而已。”她目光扫过狼藉的现场，又道，“此地不宜久留，恐贼人去而复返。若二位信得过，可随我们暂避片刻。”

上官无咎看着晏安清澈的目光，又看了看身边瑟瑟发抖、紧抓着自己衣袖的施施，再想到刚才那惊险一幕和“开封府”的名头，心中的戒备在生死危机后松动了不少。

他咬了咬牙，收剑入鞘，拱手道：“多谢姑娘，多谢几位仗义相助！如此，便有劳了！”

驿馆内，房门紧闭。

上官无咎依旧带着警惕，但语气已缓和许多：“再次多谢诸位相助。不知诸位是？”

公孙策温言道：“在下公孙策，在开封府任职。这位是包拯包大人。”他指向一旁的包拯。

上官无咎与施施俱是一惊。

包青天之名，天下谁人不知？

包拯微微颔首，目光如炬却并无压迫感：“上官壮士，施施姑娘，不必惊慌。本府并非为你二人私事而来，但适才所见，慕容世家行事如此猖獗，竟敢当街行凶，本府既遇上了，便不能不管。”

晏安适时开口，语气带着关切与了然：“上官公子携施施姑娘远离姑苏，一路奔波，想必是为了摆脱那不由己的婚约，寻求自由之身吧？”

上官无咎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晏安：“你……你如何得知？”

晏安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睿智：“慕容世家势大，若非此等涉及家族颜面与利益联姻之事，又何须如此大动干戈，派高手一路追踪，甚至不惜当街动手？二位神情惶惶，却彼此扶持，除了为情私奔，我想不出其他理由，能让慕容世家如此紧追不舍，又能让上官公子这般侠士甘愿背负压力。”

这番合情合理的推测，既点明了他们的困境，又回避了可能引起警惕的“未卜先知”，完全建立在观察与逻辑之上。

上官无咎长叹一声，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

在这位名满天下的青天大人和洞察入微的晏先生面前，他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可以倾诉的压力释放。

“包大人明鉴，晏先生慧眼。”他拉着施施，对着包拯深深一揖，“在下上官无咎，这位是施施姑娘。我二人……确是为反抗家族联姻，才不得已逃离姑苏。不想慕容家竟如此步步紧逼，若非诸位，今日恐遭不测！”

包拯沉声道：“婚约之事，虽属家事，但若涉及胁迫、危害性命，我大宋律法亦不容情。你二人既到此处，暂且安全。后续之事，可从长计议。”

得到了包拯的初步庇护承诺，上官无咎与施施脸上终于露出了绝处逢生的希望。

与此同时，八贤王一行人遇到了埋伏。

马车前方开路的展昭耳尖一动，捕捉到两侧密林深处轻微的衣料摩擦声和兵器磕碰声，猛地勒住马，抬手示意。

赶车的张龙收到信号停下马车，和一旁的赵虎对视一眼，两人的手同时按上刀柄。

八贤王掀开车帘：“为何停止不前？”

张龙警惕地观察四周：“王爷，有状况。”

八贤王心下一惊，果断放下车帘。

“唰——”

密林中瞬间窜出四名以紫纱覆面、手持双枪的紫衣女子。

张龙赵虎当即拔出大刀，将马车严密保护起来：“王爷，不要露面。”

车内八贤王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本王知道了。”

展昭从马背上腾空而起，稳稳落在拦路之人面前，不动声色地将巨阙剑握得更紧：“你们既不说话也不动手，显然在等人，出来吧。”

话音刚落，慕容紫芸自林间踏空飞出，落在四名紫衣女子身后，显然几人是主仆关系。

她并未多言，只道：“让开。”

展昭意外地挑挑眉：“我为什么要让？”

慕容紫芸却没看他，视线直直落在马车上：“我找的不是你，是车里那个人。”

展昭闻言眼眸微眯：“你知道他是谁？”

“知道，我不想伤害他。”慕容紫芸收回视线，看向展昭，眉头微拧，“我只想要他一件东西。”

展昭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慕容紫芸垂眸思索一瞬又很快抬起眼：“为什么？”

展昭一脸认真：“因为有我在。”

慕容紫芸一噎，不想多费口舌：“那就怪不得我了。上！”

四名侍女闻令蜂拥而上，将展昭团团围住。

展昭身形游动，巨阙剑并未出鞘，却依旧稳占上风，手腕一翻一通横扫，将四人打得连连后退，剑穗扫过，四人覆面的紫纱尽数滑落。

慕容紫芸见状脸色凝重。

她深吸口气，踏步上前，“唰”地拔出背后的双枪：“我来！”

两人迅速战在一处。

展昭瞥见双枪上方的纹饰，将人击退，抬手制住还要上前的慕容紫芸动作：“住手！”

慕容紫芸顺势收枪：“你肯让了？”

展昭却没有半分后退的意思：“‘夺命双枪’？你是慕容世家的人？”

“哼。”慕容紫芸傲气地抬头，“算你有眼力。知道我是慕容世家的人，你还不快让开！”

展昭嘴角微勾，语气笃定：“慕容世家的人，不会做拦路打劫的事。”

这句话踩到了慕容紫芸的痛处，她脸色一变：“废话少说！你要么让开，要么就继续打下去！”

展昭嘴角弧度加深，安安果然所料不差：“我不会让，你也打不过我。”视线落在慕容紫芸身后对他怒目而视的四名侍女身上，“加上你们四个也不行，除非加上慕容松林还有得一拼。”

四名侍女齐齐喝道：“大胆！”

乍然听见自己父亲名字，慕容紫芸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她别过头压下心头酸涩，转回来努力摆出一副轻蔑的样子：“哼，你的确够大胆，也够张狂，否则你也不敢直呼我爹的名讳。”

展昭一眼洞悉她伪装的假面，并未戳破：“原来你是松林兄的女儿，慕容紫芸。”

慕容紫芸猛地捕捉到展昭对自己父亲不一样的称呼，警惕道：“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这样称呼我爹？”

“我叫展昭。”

慕容紫芸瞬间僵住：“南侠展昭？！”

难怪这个男人武功高到她和四名侍女加起来都打不过，难怪他敢直呼自己父亲名讳，南侠展昭的确有这个实力。

展昭没有错过她瞬间变换的神色：“你爹一定提起过我，他也一定不会知道，你来拦八贤王的路，还想抢他东西。”

慕容紫芸泄了气，不甘心地看了马车一眼，带着侍女扬长而去：“我们走！”

见危机解除，八贤王下了马车，站在展昭身侧看着慕容紫芸几人离去的背影：“她们怎么又走了？”

展昭垂眸掩去眸中思绪，回道：“没什么，或许知道我在王爷身边，所以知难而退了吧。”

八贤王隐隐有了猜测：“她们是冲着本王来的？”

展昭状似无意地补充，带着几分笃定：“应该说，她们是冲着王爷手里的东西来的。”

八贤王心下一惊，猛地转头看向展昭：“她们怎么会知道？！”

展昭耸耸肩：“那就不得而知了，这也是展昭想不通之处。”随即多了几丝凝重，“王爷此番出京之事，想必已经传遍江湖了，这一路上也不会平静。”

八贤王脸色也凝重起来：“正因如此，本王才非要请展护卫陪同一起出京的。”

展昭微微颔首，神色认真：“王爷，贪图王爷手中之物的江湖人为数不少，而且敌暗我明，防不胜防，由方才的情形来看，单凭展昭一人之力，恐怕力有未逮。”

八贤王也知道事情严重性：“那该怎么办？”

展昭适时开口：“展昭和王爷汇合前，包大人奉旨进宫，陛下派大人去查探一桩陈年旧事，亦往大名府而去，我们可前往沧州和大人他们汇合。”

敏锐察觉到他话里有话的八贤王神色一肃，深深看了展昭一眼，终是妥协：“那便依展护卫所言，前往沧州同包大人他们汇合吧。”

说罢，他转身回到马车上。

展昭低头笑笑，望向沧州方向。

也不知大人他们此行可还顺利？

脑海中忽然浮现晏安的音容笑貌，他冷峻的眉眼柔和了一瞬。

有她在，定不会有事。

张龙见状捣捣一旁的赵虎，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见展昭疑惑地看过来，两人立马转头，牵马的牵马，赶车的赶车，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马车再次启程，迎着夕阳余晖，向沧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