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第一女相 第50章 安民（三）

洪州知州被革职查办的消息，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雷暴，冲刷着洪州官场的积弊。

当众人还未从这位女相的雷霆手段中回过神时，晏安已然铺开了洪州东郊的田亩舆图。

府衙内，烛火通明。

“推广之策，首重示范。成效胜于雄辩。”晏安指尖落在图上几处被朱笔圈出的村落，“首批试种点，就定在这里。”

一旁新上任的代理知州曾是包拯门生，思想开明，他仔细看去，发现这些村落有个共同特点：

皆是此前女子工坊开办最早、女子学堂入学率最高的地方。

他心领神会：“下官明白。这些人家，多是女子撑起门户，或是对新政最为拥护之人。在他们那里试种，事半功倍。”

“不止。”晏安抬眼，目光清亮，“我们要让洪州乃至天下人看清楚——信我晏安、信开封府、信女子之力者，必先得利。让那些固守陈规者，亲眼看着他们曾经轻视的人，如何把日子过得红火起来。”

翌日，洪州东郊，小河村。

村口古树下，人头攒动，得到消息的农户们早早聚在这里，眼神里交织着期盼、好奇与一丝疑虑。

他们大多是村中送女儿去了学堂、或是妻子在工坊做活的家庭，在过去，他们是村里被某些老派乡绅暗地里嘲讽“牝鸡司辰，家门不幸”的对象。

里正陪着晏安、展昭以及几位从汴京格物院随行而来的农科女先生站在前方，几名衙役抬上来几个覆着湿布的箩筐，里面是翠绿茁壮的红薯苗。

一位农科女先生走上前，她身着利落的棉布短褂，声音清晰洪亮，没有寻常女子的忸怩：

“乡亲们！奉晏相之命，今日起，于小河村首批试种汴京格物院改良的‘洪州一号’红薯！所有薯苗，由官府免费发放！”

人群一阵骚动。

免费？

天下还有这等好事？

女先生不理会窃窃私语，继续道：

“此薯种耐瘠薄，抗干旱，尤其适合咱们洪州的坡地！亩产可达二十石以上！”

“二十石？！”

人群炸开了锅，洪州土地贫瘠，风调雨顺之年，亩产粟米也不过三四石，这红薯竟能翻上数倍？

“吹牛吧……”

“就是，哪有这等神物？”

质疑声中，女先生面不改色，直接拿起一株薯苗，走到旁边早已划出的一块示范田边，边操作边讲解：

“大家看，坡地种植，不需深翻，但要起垄！像这样，将薯苗斜插，露出三叶一心……间距一尺半……记住口诀：‘深栽茄子浅栽烟，红薯插在皮上面’！”

她的动作麻利精准，言语通俗易懂，让一些老庄稼把式都忍不住点头。

紧接着，衙役又抬上几件造型奇特的农具——轻便的曲辕犁、用于起垄的木质耙子。

“这些是格物院依洪州土质改良的农具，比你们现有的省力一半！试种期间，可免费租用！”女先生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自今日起，我们几人就住在村里！有任何种植问题，随时来问！我们从整地、插秧到田间管理，包教包会！”

她这番态度十分明确——

我们不是来发完种子就走的官老爷，我们是来扎根田头，带着大家一起干的。

领苗现场，气氛热烈。

排在队伍最前面的，是村里有名的葛春草，她丈夫早逝，独自带着两个女儿，靠着在女子工坊做工和几分薄田过活，日子清苦，却硬是咬牙把两个女儿都送进了学堂，没少听闲话。

她颤抖着双手，从女先生手中接过那捧翠绿的薯苗，如同接过救命的希望。

“葛婶子，”晏安走上前，温和地说，“我听学堂先生夸您家秋云、秋月读书用功，将来定有出息。这红薯，您放心种，有什么难处，直接找这几位女先生。”

葛春草眼眶瞬间红了，哽咽道：“谢谢……谢谢晏相！谢谢朝廷还记挂着我们娘仨……”

她身后，那些同样因支持女学、送妻女入工坊而受过白眼的家庭，一个个挺直了腰杆，脸上洋溢着激动与自豪。

而人群外围，几个原本等着看笑话的、家中严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老派乡绅，脸色却不太好看。

他们看着那些他们曾经瞧不起的“阴盛阳衰”之家，此刻正优先领到官府免费发放的高产粮种和崭新农具，还有专门的先生驻点教导，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哼，歪门邪道！这玩意儿要真能亩产二十石，我把名字倒过来写！”一个穿着绸衫的老者拂袖而去，语气酸涩。

他旁边的人却没动，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些领到薯苗的人家喜气洋洋的样子，喃喃道：“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那种眼睁睁看着好处落在“对头”手里，自己可能错失良机的懊恼与忮忌，开始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他们的心。

夕阳西下，小河村的坡地上，已是另一番景象。

领到薯苗的农户们在女先生的指导下，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崭新的农具在田里划出整齐的沟垄，翠绿的薯苗被小心翼翼地栽进地里。

葛春草带着两个女儿也在自家地里忙活，大女儿秋云学着先生的样子插秧，小女儿秋月负责浇水，动作虽生疏，却极其认真。

展昭陪着晏安，站在田埂上，看着这片孕育着希望的土地。

“你这一步，甚妙。”展昭看着那些农户脸上久违的光彩，低声道，“不仅推广了粮种，更是扶正了人心。”

晏安微微一笑，目光掠过那些郁郁葱葱的薯苗，轻声道：

“我要让洪州人，不，是让天下人都明白——顺应时代、尊重女子的人家，必得福报，这，比任何说教都更有力。”

她顿了顿，语气坚定：

“这只是开始。

待秋收之时，我要让这红薯的甘甜，堵住所有质疑之口，让那些今日袖手旁观者，来年求着我们要这薯苗！”

暮色渐深，新栽的薯苗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柔韧而充满生机，如同这片土地上，正在悄然崛起的、不可阻挡的新生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