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大神 第147章 悟人

东海之滨，风平浪静，细软的白沙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

海浪一层层涌上来，又退下去，留下湿润的痕迹和零星的海贝。

远处，蓬莱仙岛的轮廓已在海平面上缩成模糊的一点。

女娲、后土、玄冥三姐妹离了蓬莱，并未远遁，只是就近落在了这片安静的海岸上。

女娲手里紧紧攥着那只温润的玉瓶，瓶内三光神水流转的微光，透过玉壁映在她指尖，让她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九天息壤已在怀中散发温厚的土行灵韵，与瓶中的水行生机隐隐呼应。

她需要找一个地方，立刻开始。

那种喷薄欲出的创造冲动，像一团火在她心里烧着，一刻也等不了。

“就在这儿吧，妹妹。”

后土环顾四周，这里地势开阔，背后是郁郁青山，面前是浩瀚东海，地脉平稳，灵气虽不算顶盛，却也清净，“看起来没什么纷扰。”

玄冥没说话，只是走到稍高一点的礁石上，冰冷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确认视线所及并无强大生灵的气息，然后对着后土和女娲点了点头。

女娲“嗯”了一声，心思却全然不在环境上。

她盘膝坐在了柔软的沙滩上，将玉瓶小心放在身侧，又取出那团氤氲着玄黄之气的九天息壤。

泥土的芬芳和神水的清冽气息交织在一起，让她躁动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可接下来呢？具体怎么做？用息壤塑形，以神水调和赋予生机……但，塑成什么样子？

这个最根本的问题，像一道关卡，横在了她沸腾的灵感之前。

她之前千年的推演，更多集中在“如何赋予生命”的法则与能量调和上，对于“创造何种形态”，只有一个模糊的“全新生灵”概念。

洪荒万族，形态各异，飞禽走兽，鳞甲虫蠃，哪一种才是她心中那“造化极致”的体现？

她抬起头，目光无意识地掠过守在一旁的后土和玄冥。

两位姐姐正低声交谈着什么，后土面容温婉，玄冥侧影清冷，她们都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挺拔。

看着看着，女娲的眼睛渐渐睁大了。

一个被她忽略了许久的、再寻常不过的事实，此刻如同惊雷般劈入她的脑海…

后土姐姐和玄冥姐姐，此刻显现的，并非是她们祖巫的真身啊！

祖巫真身，她是见过的。

帝江如黄囊无面，祝融兽身火绕，共工蟒头人身……那都是庞大、狰狞、充满原始力量感的形态。

可自从紫霄宫第一次讲道归来，不，或许更早一些……十二祖巫出现在外界时，便都一直维持着如今这般模样。

双腿直立行走，身躯匀称，面容清晰，只是还保留一些本相特征，比如后土的蛇尾，玄冥的骨刺。

当时只觉得是祖巫们修为高深，幻化道体自如，并未深想。

可此刻，在“创造形态”这个关键问题上，这个景象却死死抓住了她的心神。

这形态……这形态……

女娲的呼吸猛地一窒，瞳孔骤缩！

她想起了不周山脚下，溪畔泥地上那幅虽然已记忆模糊、却余韵犹存的画像！

那顶天立地、开天辟地的盘古大神，其形象不正是……不正是这般吗？！

双腿直立，双臂分握，头颅昂扬，虽然更加伟岸雄浑，但那最基本的架构，赫然与后土玄冥此刻维持的形态，同出一源！

先天道体！

这四个字如同洪钟大吕，在她神魂中轰然震响！

洪荒亿万生灵，修炼到一定境界，大多会选择“化形”。

而化形所参照的最终模版，冥冥中指向的，便是这最为契合大道、便于感悟天地的“先天道体”！

而这道体的根源，正是开辟了这方天地的盘古大神的本相！

原来答案一直都在身边！

原来这看似寻常的“形”，竟有着如此惊人而尊贵的来历！

它是力之极尽、开辟之祖的形态，是盘古在洪荒天地间铭刻下的最深烙印！

怪不得……怪不得祖巫们会不约而同地选择维持这般模样。

这不仅仅是为了方便，或许更是血脉深处对父神最本能的追摹与亲近！

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到令她自己都浑身战栗的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幼苗，瞬间长成了参天大树。

如果……如果我创造的新生灵，其根本形态，就直接是这“先天道体”呢？

不依托于任何现有生灵的模板，不去模仿飞鸟的翅膀、走兽的四肢、游鱼的鳞尾，而是直指源头，以这象征“开辟”与“盘古”的形态为基！

这样的生灵，一旦诞生，将天生亲近盘古，形体完美契合洪荒天地！

他们或许初始孱弱，但潜力……必将无穷！

这个想法一旦生出，便再也无法遏制。它像是一把钥匙，咔嚓一声，打开了女娲心中所有关于“创造”的阻塞与迷雾。

之前千年的纠结、比较、筛选，在此刻显得如此多余。

还有什么形态，能比这更好？更合适？更契合她“印证造化极致”的本心？

“是了……就是这样……就该是这样！”

女娲喃喃自语，眼眸中的光芒越来越盛，那光芒里充满了悟道的狂喜和创造的虔诚。

她不再犹豫，甚至来不及和后土玄冥解释一句，全部的心神都已沉浸到了那即将开始的伟大事业中。

只见她伸出双手，左手虚引，那团九天息壤便如有灵性般飘至她身前，缓缓舒展。

右手凌空一抓，玉瓶开启，金、银、紫三色交融、散发着无尽生机波动的三光神水。

化为一道绚丽的虹桥，从瓶口流淌而出，并非直接落入息壤，而是悬于其上，丝丝缕缕的精纯水灵道韵如雾如雨，浸润下去。

女娲的神情庄严无比，周身浩瀚的造化道韵彻底沸腾，以她为中心弥漫开来。

海滩上的沙粒微微悬浮，周围空气中的灵气发出欢快的嗡鸣，就连轻轻拍岸的海浪，节奏似乎都暗合了某种韵律。

她双眸凝视着息壤与神水，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生命形态在诞生、演化、又湮灭，最终定格在那唯一的、顶天立地的身影上。

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探入那被三光神水汽氤氲着的息壤之中。

触感温润细腻，又带着大地最厚重的包容。

神水的生机与息壤的造化之力，在她指尖触及的瞬间，便如同久别重逢般交融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不分彼此。

一种前所未有的、活泼泼的、仿佛随时能诞生出意识的生命质感，从这团泥水中清晰地传递到女娲心头。

就是此刻！

女娲屏住呼吸，凭着心中那清晰无比的道体形象，凭着造化之道赋予她的神乎其技的掌控力，指尖轻轻揉捏，勾勒。

先是一个大致的身躯轮廓，修长而匀称，蕴含着直立天地的挺拔。

接着是双腿，用于扎根大地，承载行走；

是双臂，用于拥抱世界，劳作创造；

是头颅，用于思考感悟，仰望苍穹……

她的动作开始还有些生涩，带着试探。

但很快，便流畅起来，如同最娴熟的工匠，又如同最本能的母亲。

每一次揉捏，每一次勾勒，都灌注了她对“先天道体”的理解，对生命结构的推演，对造化玄妙的全部热情。

后土和玄冥早已停止了交谈，两人一左一右，静静地看着进入忘我之境的女娲。

她们看到女娲脸上那种极度专注、甚至散发着神圣光辉的神情。

看到那团寻常的泥土在她手中渐渐呈现出一种她们熟悉又陌生的形态。

感受到周围天地间越来越浓郁的、欢欣鼓舞般的造化道韵，心中了然。

妹妹找到了她的路，正在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无需言语，默契地同时向后退开一段距离。

后土身形一晃，显出了部分祖巫真身，人身蛇尾之象完全展现，蛇尾轻轻拍打地面。

浑厚无比的大地之气以她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与脚下无边厚土相连。

形成了一个稳固而坚实的守护领域，隔绝内外，定住地脉，防止任何地气异动干扰女娲。

玄冥则腾空而起，悬立于海面之上，周身凛冽的寒气不再内敛，而是如潮水般涌出。

海面以她脚下为中心，迅速凝结出厚厚的玄冰，并且不断向外蔓延，寒气森森，直冲云霄。

天空中偶然飘过的云彩被冻结、碎裂，任何试图靠近这片海域的生灵或神识，都会被这股绝对零度般的寒意所阻隔、警告。

一位连接大地，一位冰封海天。

两位混元金仙后期巅峰的祖巫，毫无保留地释放着她们的力量，为女娲营造了一个绝对安静、绝对安全的“造化之巢”。

海风吹到这里变得轻柔，浪涛声仿佛远去，连时间都好像慢了下来。

女娲对这一切毫无所觉。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手中的泥土和心中那道完美的形象。

第一个泥塑渐渐成型。

它约莫尺许高，五官还未精细雕琢，但四肢俱全，昂首挺胸的姿态已初具神韵。

女娲凝视着它，总觉得少了什么。

她蹙眉思索，指尖凝聚起一点最为精纯的造化本源道韵，轻轻点在那泥塑的胸口。

仿佛画龙点睛！

泥塑微微一颤，内部那被三光神水激发的磅礴生机，仿佛找到了核心，开始有序地流转、凝聚。

一种微弱但确凿无疑的“灵性”波动，从泥塑深处萌发出来。它不再是死物，它有了“存在”的感觉。

女娲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成功了！方向对了！

但……还不够。

这点灵性太微弱，太蒙昧，如同风中残烛，似乎随时会熄灭。

它缺少一种能自我维持、自我成长、自我认知的“本源”。

女娲停下动作，再次陷入沉思。

九天息壤赋予形体和无穷潜能，三光神水调和阴阳赋予生机活力，造化道韵点化灵性……还缺什么？

能让这灵性稳固、传承、乃至绽放出智慧之光的东西……

她下意识地抬头，目光穿过玄冥布下的寒冰领域，望向了浩瀚无垠的洪荒天空，望向了那冥冥中运转不息的天道法则。

天道……规则……秩序……还有那推动万物演化、文明进步的……“智慧”与“传承”？

一个模糊的概念在她心中浮现。她创造的不是一件器物，不是一个傀儡，而是一个全新的、完整的“种族”。

他们需要有自己的灵魂烙印，有传承知识的能力，有感悟天地、自强不息的灵根。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再用眼去看，而是用她那颗融合了造化、见证了洪荒万灵起伏的至诚道心去感受，去捕捉。

她想起了人族（未来的称呼）将面临的艰难求生，想起了他们需要团结、需要智慧、需要情感来彼此维系……一种明悟渐渐升起。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眸中清澈无比。

她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并未凝聚法力，而是轻轻送到了唇边，贝齿微合，用力一咬。

一滴鲜红中带着淡淡金辉、蕴含着女娲这位准圣大能部分生命本源与道果感悟的晶莹血珠，缓缓渗了出来。

血珠不大，却重若千钧。它包含着女娲对生命的理解，对造化的挚爱，对这新生种族最本真的期盼。

盼他们灵智不凡，盼他们坚韧不拔，盼他们能在这浩瀚洪荒中找到自己的路。

她将这滴本源精血，轻轻滴落在第一个成型的泥塑头顶。

嗤——

一声轻响，仿佛冷水滴入热油，又仿佛种子破开坚壳。

血珠迅速渗入泥塑之中，那原本有些呆板的泥塑身躯，骤然焕发出一层温润的光泽。

胸口那点灵性火苗，如同得到了最珍贵的燃料，猛然壮大、稳定下来，并且开始散发出一种独特的、与女娲隐隐相连又独立自主的气息波动。

泥塑的眉眼似乎都生动了一分。

女娲长长舒了一口气，带着疲惫，更带着无尽的喜悦。

法门，找到了。

接下来，便是重复，以及必要的调整。

她彻底进入了状态，忘却了时间，忘却了疲惫。

一个个泥塑在她手中诞生，形态大同小异，皆为先天道体，但细微处又有不同，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眉眼轮廓也略有差异，仿佛有着不同的个性。

每一个泥塑成型，她便以造化道韵点其灵性，再忍痛逼出一滴本源精血。

后续无需如第一滴那般蕴含极多本源，但必不可少。

为其奠定灵魂根基与智慧传承的潜能。

沙滩上，渐渐摆满了越来越多的泥塑。

他们静静站立着，沐浴在东海之滨的阳光和海风（被过滤后）中。

周身散发着微弱却纯净的生命气息，仿佛在沉睡，等待着被唤醒的那一刻。

后土和玄冥守护在侧，看着女娲苍白的脸色和眼中那不曾熄灭的炽热光芒。

看着沙滩上那越来越多、渐渐成阵成列的泥塑身影，心中充满了震撼。

她们隐约感觉到，妹妹正在创造的，绝非寻常生灵。

这些以盘古父神本相为态、得九天息壤为躯、三光神水为血、女娲精血与造化道韵为魂的全新生命，一旦出世，必将给洪荒带来无法想象的冲击。

海潮不知涨落了多少回，日月悄然轮转。

女娲全神贯注，将全部的心神、法力、乃至生命本源，都倾注到了这场浩大的创造之中。

沙滩上的泥塑，已达九千之数。

她的动作越来越慢，气息也明显衰弱下去，但眼神却越发璀璨明亮，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也燃烧进去，照亮这造化的最后一步。

还差一些，就差最后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