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大神 第172章 三清分家

不周山脚，人族村落。

晨光刺破笼罩山峦的薄雾，洒在一片片错落有致的木石房屋上。

烟囱里冒出细细的炊烟，混合着泥土、草木和烤制食物的气息。

这里早已不是最初那十二万九千六百人茫然聚集的滩涂，百年繁衍，人族如同生命力最顽强的野草。

在不周山这片受盘古遗泽、后土道韵双重庇护的土地上，扎下了深根，蔓延出一片片生机勃勃的聚落。

人口早已翻了数倍不止。新生代的孩子们在山林间奔跑嬉戏，笑声清脆。

他们中有些孩子，体格明显比同龄人更健壮，眼神更灵动。

甚至隐约能看到皮肤下流淌着比常人更炽热的力量——那是与巫族通婚留下的血脉印记。

最初，只是极个别的交流。

人族感念后土玄冥的庇护与引导，巫族（主要是常驻不周山或轮值地府归来休憩的巫人）看这些“小豆丁”虽弱，却灵巧聪慧，且体内那丝源自父神精血的共鸣做不得假。

一来二去，便有了接触，有了友谊，甚至有了情愫。

起初，祖巫们（如今是十殿阎罗）得知，还有些别扭。

祝融（秦广王）吹胡子瞪眼：“俺们巫族血脉，岂能与这些……这些小人儿混杂？”

后土（地道道主）却只是温和道：“血脉交融，亦是缘分。

人族承父神精血而生，本就与吾等有源。

只要两情相悦，何须阻拦？或许，能走出另一条路来。”

有了后土首肯，加上人族确实展现了惊人的适应与学习能力，巫人通婚便渐渐成了不周山脚一道寻常风景。

诞下的子嗣，往往兼具人族的灵慧悟性与巫族强健的体魄，对天地灵气和大地之力的感应也更为敏锐，被两族共同视为珍宝，称为“巫人”。

人族的修炼之路，也在摸索中渐渐分明。

太清老子立人教时传下的金丹大道，却如同在最贫瘠的土地上投下了一粒最珍贵的种子。

人族初祖——燧人氏、有巢氏、缁衣氏，这三位于人族生存有大功德、受天道气运眷顾的先贤。

凭借着过人智慧与坚韧心性，竟真的从老子那寥寥道韵中，结合人族自身特质，摸索出了一套适合人族修行的法门雏形。

他们称之为“炼气”。感应天地灵气，引入体内，循特定路径运转，淬炼肉身，滋养神魂，最终于丹田凝结“金丹”。

这条路更重感悟、心性与循序渐进，适合心思灵巧、善于学习的人族。

于是，村落中央最大的空地上，常常能看到燧人氏或有巢氏，对着数十名盘膝而坐、神情专注的族人，讲述他们对“气”的理解，演示简单的周天运转。

虽然粗浅，却实实在在为人族打开了超凡脱俗的第一扇门。

已有人族中的佼佼者，凭借此法成功引气入体，踏入炼气化神之境。

虽与洪荒大能相比如同蝼蚁，却已让人族看到了自身强大的希望。

而另一部分，尤其那些与巫族亲近，或自身性格更喜直来直往、崇尚力量的汉子们，则走上了另一条路——炼体。

他们跟随关系交好的巫人，学习最粗浅的打磨筋骨、激发血气之法，模仿巫族战斗的姿态，利用不周山充沛的灵气和地脉之气淬炼躯体。

这条路见效更快，力量增长明显，但更为艰苦，也易伤身，进展到一定程度便难有寸进，远不如巫族天生血脉带来的潜力。

不过对于需要在这尚属蛮荒的天地间狩猎、保卫村落的人族而言，这已是强大的依仗。

两派修炼者之间，偶有争论，但大体相安无事，甚至互相借鉴。

炼气的向炼体的讨教些搏杀技巧，炼体的也尝试感应更细腻的灵气。

整个不周山脚的人族，呈现出一种野蛮生长却又充满活力的态势。

他们不再是完全依附于巫族庇护的累赘，而是渐渐有了自己的文明火种与力量根基。

这一切，都被巍峨的不周山沉默地注视着，也被幽冥地府中偶尔投来目光的后土道主默许着。

然而，在不周山东方，那万山之祖、灵气汇聚的昆仑山，气氛却截然不同。

玉虚宫，瑞气千条，霞光万道，仙鹤翱翔，灵鹿徜徉，一派仙家盛景。

然而宫阙深处，那股堂皇正大、秩序井然的道韵之下，却压抑着一股日益尖锐、几乎要撕裂这片祥和的对立之气。

源头，自然是玉清元始天尊与上清通天教主，这对道祖亲传的兄弟，因教义与收徒标准而产生的、无法调和的分歧。

元始天尊高坐云台，面容威严，眼神扫过下方恭敬侍立的十二位亲传弟子——广成子、赤精子等人，个个根脚清净，福缘深厚，气度从容，修为扎实。

他心中稍慰，这才是玄门正宗该有的气象！

收徒贵精不贵多，宁缺毋滥，方能传承大道精髓，维护天道秩序。

可他的神念只要稍稍逸出玉虚宫，触及昆仑山另一侧那名为“碧游宫”却毫无“碧游”清静、反而喧嚣冲天的道场，眉头便不由自主地拧紧。

那里是什么景象？万仙来朝？简直是万妖（魔）乱舞！

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与草木精灵、山石成精之怪，还有那些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气息驳杂的散修，挤挤攘攘，称兄道弟。

今日这个演练阵法搞得地动山摇，明日那个比拼神通搅得风云变色。

讲道之声杂乱无章，争辩之语粗俗不堪。

更有甚者，他竟感知到某些通天门下的异类，暗中窥探他玉虚宫气象，言语间似有不敬！

“乌烟瘴气！成何体统！”

元始天尊不止一次在玉虚宫中拂袖怒斥。

在他看来，通天那“有教无类”，简直是在玷污玄门清誉，拉低圣人位格！

与这些浊物同列昆仑，呼吸同一片灵气，都让他感到不适。

而碧游宫中，通天教主怀抱青萍剑，斜倚云床，看着下方万仙云集、生机勃勃的景象，心中正自得意。

他喜欢这份热闹，这份不受拘束的活力。

规矩？那是弱者才需要的东西！

他截教，截取的就是那一线生机，给的就是所有不服命、想要往上爬的生灵一个机会！

可每每他神识扫过玉虚宫方向，感受到那股毫不掩饰的排斥、鄙夷，甚至隐隐的敌意，他脸上的笑容也会淡去，眼中剑意凛冽。

“二哥未免太过迂腐！根脚出身，岂是大道唯一标准？我这些弟子，虽出身各异，但心性毅力、向道之心，何曾弱了？”

他那些宝贝徒弟，就一定能走得更远？

通天心中不服，更对元始那高高在上、仿佛他是玄门污点的态度，感到恼怒。

矛盾，在一次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彻底引爆。

通天座下随侍七仙之一的虬首仙，一次与同门演练神通时，兴之所至，现出部分原形本相。

一声吼震动山岳，声浪滚滚，无意间惊扰了玉虚宫附近一处仙禽栖息的灵树，吓跑了几只白鹤。

这本是无心之失，虬首仙也立刻收敛，并向闻讯赶来的玉虚宫白鹤童子致歉。

可这事传到元始耳中，却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披毛戴角之辈，果然野性难驯！在昆仑圣地，竟敢现出原形咆哮，惊扰清静，藐视圣人道场！”

元始天尊勃然大怒，直接一道法旨传到碧游宫，严词斥责通天管教不严，令其严惩虬首仙，并约束门下，不得再有无状之举。

通天接到法旨，一看内容，火气蹭地就上来了。

为这点小事，如此小题大做，言辞苛刻，分明是借题发挥，打他通天的脸，贬低他整个截教！

他当即亲自带着虬首仙来到玉虚宫前，不是请罪，而是论理。

“二哥！虬首仙无心之失，已然致歉。昆仑山如此之大，演练神通有所波及，在所难免。何必如此苛责？”

莫非我碧游宫弟子，连在昆仑山呼吸、走动，都要先问问你玉虚宫准不准？

通天声音清越，却带着压抑的火气。

元始天尊端坐宫中，声音冰冷传出：“无心之失？那是尔等本就习性粗野，不识礼数！昆仑乃清静仙山，岂容尔等浊物肆意喧嚣，现出原形，污秽视听？”

通天，你收徒不择良莠，已是大错。

如今门下如此无状，你非但不加管束，反而纵容包庇，岂是圣人当为？

“我收徒如何，是我之道！轮不到二哥你来指摘！”

通天剑眉竖起，“你说我门下是浊物？好！那我这‘浊物’之首，今日便请教二哥高招，看看你这‘清气’所钟，有何能耐！”

话音未落，通天怀中青萍剑已发出清越龙吟，冲天剑意直指玉虚宫！

“放肆！”元始天尊怒喝，玉虚宫光芒大放，三宝玉如意虚影浮现，浩瀚圣威如同山岳压下！

两位圣人的气机在昆仑山上空轰然对撞！

刹那间，风云变色，日月无光，昆仑山脉亿万生灵噤若寒蝉，惶惶不可终日。

圣人之怒，即便只是气息对峙，也足以倾覆山河！

“二弟！三弟！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平和却蕴含无上力量的声音响起。

同时，一座金光万丈的天地玄黄玲珑宝塔虚影笼罩而下，强行分开了那两道即将彻底碰撞的恐怖圣威。

太清老子，骑着一头板角青牛，悄然出现在两人之间。

他面色依旧清癯淡漠，但眼底深处，却带着一丝深沉的疲惫与无奈。

“同在昆仑，兄弟阋墙，成何体统？让洪荒众生如何看待我玄门三清？”

老子缓缓说道，目光扫过面沉如水的元始和剑意未消的通天。

“大哥！”通天抢先开口，语气激动，“非是弟弟要生事，是二哥欺人太甚！”

视我门下如草芥粪土，动辄呵斥，今日更因些许小事，便要打要罚，折我面皮！

这昆仑，还有我截教立足之地吗？

元始冷哼一声，声音从玉虚宫中传出，依旧冰冷：“通天门下，本就良莠不齐，多有不堪。今日惊扰宫阙是小事，来日若惹出更大祸端，岂不牵连昆仑，玷污老师清誉？”

我身为兄长，规劝于你，何错之有？你若肯严加管束，摒弃那些浊流，何至于此？

“你……”通天气得几乎要立刻拔剑。

“够了。”老子打断两人，声音里终于带上一丝不容置疑的严厉，“道不同，不相为谋。”

教义理念之争，本无对错，然执念至此，已伤和气。

昆仑虽大，却难容二虎……不，是难容三圣。

他看向通天，又看向玉虚宫方向，长长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尽的萧索与决断。

“三弟，”老子对通天道，“你之道，在于有教无类，生机勃发。昆仑气象，已渐不合你截教发展。”

不若……另寻一处洞天福地，开辟道场，海阔天空，任你施展。

通天闻言，浑身一震，看着老子，又看看那沉默却隐含排斥的玉虚宫，眼中闪过愤怒、不甘，最终化为一片冰冷与决然。

“好！大哥既如此说，这昆仑，我不待也罢！”

通天昂首，声音斩钉截铁，“天下之大，何处不可立我截教道统？今日，我便带弟子离开昆仑！”

说罢，他不再看老子和玉虚宫一眼，转身化作一道青色剑光，冲天而起，直入碧游宫。

片刻之后，碧游宫中传来通天清朗却带着无限威严的声音，传遍昆仑，也隐隐传向洪荒：“截教弟子听令！收拾行囊，随为师——前往东海，另立道场！”

轰！

碧游宫中，万千道气息各异的光芒冲天而起，如同漫天流星，汇聚到通天那道青色剑光之后。

多宝、金灵、龟灵、无当四大亲传，随侍七仙，外门赵公明、三霄、十天君……浩浩荡荡。

裹挟着万仙云集的磅礴气运与喧嚣生机，如同一条奔腾不息的洪流，毫不留恋地离开了他们居住了无数岁月的昆仑山，向着那浩瀚无垠的东海方向而去。

昆仑山，瞬间安静了一大半。

那令人不适的“浊气”与喧嚣，随之而去。

老子默默看着截教万仙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他身下的板角青牛，也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哞叫。

许久，老子才收回目光，看向玉虚宫，对着里面那位依旧未曾现身的二弟，缓缓说道。

“二弟，三弟已去。他之道，虽与我等不同，终究是兄弟一场。你好自为之。”

顿了顿，老子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彻底了断了什么，对身旁侍立的唯一弟子玄都：“玄都，我们也走吧。回首阳山。”

他骑着青牛，带着玄都，缓缓飞起，离开昆仑山。

身影即将消失在天际时，一句仿佛自语，又仿佛说与昆仑山听的话，随风飘落：

“昆仑山……太小了。小到，装不下三个圣人。”

声音落，人已杳。

玉虚宫中，元始天尊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

殿外祥瑞依旧，仙气氤氲，却再无那令他烦躁的“杂音”。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清静，纯粹的、至高无上的、属于玉清元始天尊一人的清静。

可为何，这清静之中，却透着一股冰冷的、难以言喻的寂寥？

他望着老子和通天离去的方向，嘴唇微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只是那握着三宝玉如意的手，指节微微有些发白。

巍巍昆仑，自此一分为三。三清之名虽在，昆仑道统，却已独属玉清。

东海上空，通天教主俯瞰下方浩瀚碧波，神念横扫。

忽然，他目光一凝，落在东海深处一座气象万千、形似巨鳌蛰伏的庞大仙岛之上。

岛上山峦起伏，灵脉汇聚，奇花异草遍地，更兼有一股天然生成的凌厉锋芒之气，与他截教之道隐隐相合。

“就是此处了！”通天朗声一笑，剑光直落，“此岛形像金鳌，便为——金鳌岛！碧游宫，立于此！”

万仙随之降落，欢呼声响彻东海。

新的格局，随着三清分家，彻底奠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