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我在南北朝当皇帝 第82章 帝王心术

淮南道的血雨腥风，随着刘袭等一干首恶被槛送京师，暂告一段落。然而，此事在朝堂之上掀起的波澜，却远未平息。寿春刘氏并非孤立的豪强，其姻亲故旧遍布朝野，尤其是与江东顾、陆、朱、张等侨姓士族盘根错节的关系，使得这场看似地方性的抗法事件，牵动了整个士族集团的神经。

这一日的常朝，气氛格外凝重。猴子的雷霆手段和皇帝“先斩后奏”的旨意，让许多出身高门的官员感到唇亡齿寒，一股暗流在朱紫公卿之间涌动。

果然，廷议刚开始，御史大夫高慎（与淮南高氏同族，士族代表）便手持玉笏，出班沉声道：

“陛下！臣有本奏！淮南黜陟使侯将军（猴子）行事酷烈，寿春一案，牵连甚广，地方哗然，士林震恐！治国当以宽仁为本，刑戮过甚，恐伤陛下仁德之名，寒天下士人之心啊！ 臣恳请陛下，哀矜勿喜，稍存宽宥，以安人心！”

高慎此言一出，顿时有十余名御史、给事中纷纷出列附和，言辞或委婉或激烈，核心皆是指责猴子手段残暴，请求皇帝从宽发落涉案人员，尤其是一些与刘氏有牵连但未直接参与抗法的士族子弟。

龙椅上，陈烬面沉如水，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并未立即表态。他目光扫过下方，只见韩迁、张缅等寒门或新进官员面露愤慨，却一时无人敢直接反驳高慎这等重臣。而如王导等较为持重的官员，则眉头微蹙，保持沉默。

就在气氛近乎凝固之时，一个清越而坚定的声音响起：

“高公此言，臣不敢苟同！”

众人循声望去，出言者竟是新任的门下给事中 谢玄！谢玄年轻，资历尚浅，但其叔父正是刚主持完春闱、清誉满天下的谢安，其妻族更是与刘氏有隙的桓氏，他的突然发声，意义非凡。

谢玄毫无惧色，朗声道：“法者，天下之公器也！ 刘袭等抗旨殴官，形同谋逆，按律当诛！侯将军奉旨行事，何错之有？若因涉案者是士族，便可法外施恩，则国法威严何在？朝廷信誉何存？ 今日宽宥刘袭，明日便有张袭、李袭效仿！长此以往，政令不出洛阳门矣！臣以为，非但不能宽宥，更应彻查到底，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谢给事中言之有理！”张缅立刻声援，“刑不上大夫乃古之陋习！陛下推行新政，旨在强干弱枝，泽被苍生！刘袭之流，倚仗门第，鱼肉乡里，隐匿田户，此乃国蠹也！岂可因‘士人’二字，便网开一面？此风断不可长！”

寒门官员纷纷附和，朝堂之上，顿时形成泾渭分明的两派，争论不休，声浪渐高。

“肃静！”内侍尖声喝道。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投向御座上的皇帝。

陈烬缓缓起身，目光如炬，扫过全场，最终落在高慎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高爱卿，朕来问你。若今日，殴伤朝使、焚毁籍册、聚众抗法的，是一群寒门佃户，爱卿是否也会在此，为他们求一个‘宽宥’？”

高慎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烬不再看他，声音提高，响彻大殿：

“朕记得，汉宣帝有言：‘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 何为霸道？法行如山，令出必践！ 何为王道？赏罚分明，教化万民！”

“刘袭抗法，罪证确凿，依律当斩！此乃霸道，不容置疑！至于其族中未曾参与抗法者，朝廷自会查明，无罪者不究，有罪者难逃！此乃王道，亦是公道！”

“尔等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不思如何秉公执法，富国强兵，却在此纠结于一门一户之兴衰，甚至以‘寒士人之心’相要挟！朕倒要问问，尔等心中，是国法重，还是私谊重？是朝廷重，还是门第重？！”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士族官员的心头，许多人额角见汗，不敢抬头。

陈烬停顿片刻，让这沉重的压力弥漫开来，才继续道：

“朕知道，新政推行，触及诸卿利益。然，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豪强并吞，国库空虚，流民四起，烽烟遍地，尔等的田宅、书籍、清誉，又能保全几时？朕推行新政，均平赋役，擢拔寒俊，非为与士大夫为敌，实为保全华夏衣冠，延续文明薪火！乃是大仁，非小惠！”

“望诸卿，放眼量，莫要自误！”

这番话，既有雷霆之威，又带循循善诱之意，更将新政拔高到“保全文明”的高度，让许多原本心怀抵触的官员，也不禁暗自思量。

“至于淮南一案，”陈烬最终定调，“人犯既已押解至京，便由三司（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会审，公开审讯，以事实为依据，以律法为准绳！该杀则杀，该流则流，该赦则赦！朕，只要一个公道！”

“陛下圣明！臣等遵旨！” 这一次，无论是寒门还是士族，都心悦诚服（或不敢不服）地跪拜山呼。皇帝在法理和道义上，都占据了绝对制高点。

退朝后，陈烬回到宣室殿，并未因朝堂上的胜利而喜悦，眉宇间反而带着一丝疲惫。

“陛下今日殿上，真是字字千钧，令人叹服。”韩迁奉上茶盏，轻声道。

陈烬摇摇头：“堵得住他们的嘴，未必能完全改变他们的心。高慎今日虽退，但其背后代表的势力，根深蒂固。杀一个刘袭容易，要扭转数百年的积习，难啊。”

“陛下所虑极是。”韩迁点头，“然，经此一事，至少明面上，无人再敢公然抗法。接下来，便是如何疏导了。”

“不错。”陈烬目光一闪，“光靠强压不行，还需给出路。韩相，之前让你草拟的《勋爵寄禄法》 与《致仕恩荫例》，进展如何？”

韩迁从袖中取出一卷文稿：“臣已初步拟就，请陛下过目。”

陈烬接过，仔细翻阅。这《勋爵寄禄法》核心是将爵位与实权官职分离，授予宗室、功臣较高的爵位和丰厚的俸禄（寄禄），享受尊荣，但不轻易授予实际行政权力，尤其是不掌兵权、不干预地方。而《致仕恩荫例》则规定，官员致仕（退休）时，可根据品级，荫一子入学国子监或授以低级散官，作为一种补偿和优待，但恩荫子弟需经考核，方能出任实职，且不得担任宰相、枢密使等要职。

“好！”陈烬拍案叫好，“此二法，可谓釜底抽薪之策！明升暗降，优待元勋，使其安享富贵，又可防止其子弟盘踞要津，形成新的门阀！更妙的是，给了天下官员一个盼头，即便致仕，子孙亦有进身之阶，足以抵消部分‘科举寒门’带来的抵触！”

“陛下明鉴。”韩迁微笑道，“此法推行，需循序渐进。可先与王导、谢安等较为开明的士族重臣商议，争取其支持。待时机成熟，再颁行天下。”

“就依你之言。”陈烬颔首，“另外，科举取士，不能停。今岁取中的百名进士，除一甲三人留翰林院，其余尽数外放为县令、县丞！朕要让他们在最基层历练！吏部考功司要制定严格的考成法，以垦田、户口、赋税、狱讼等实绩论优劣！汰劣升优！朕要让天下人看到，唯有实干，方能出头！”

“还有，传旨慕容翰，让他在北疆，也给朕留意鲜卑、匈奴、羯族中通晓汉文、仰慕华风的年轻才俊，可选派入国子监就读！朕要的，是混一四海，胡汉一家的盛世，不是关起门来的小朝廷！”

一道道旨意，展现出陈烬超越时代的眼光和胸襟。他不仅要解决眼前的士族问题，更要构建一个更具流动性、更注重实务、更具包容性的全新帝国体系。

数日后，刘袭等人在三司会审后，被明正典刑，斩于西市。其家产抄没，田亩分予佃户。此案震动天下，地方豪强气焰为之一挫。

而《勋爵寄禄法》与《致仕恩荫例》的草案，也在小范围内开始征求意见，引发了新一轮更深远、更复杂的博弈。

陈烬知道，真正的变革，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他需要耐心，更需要智慧。但无论如何，帝国的车轮，正沿着他设定的方向，坚定地向前碾去。

这盘天下大棋，他落子无悔，步步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