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皇位之暗网天阙 第4章 琉璃易碎

晋王来访带来的暗涌，尚未在齐王府完全平息，另一波风浪便接踵而至。次日清晨，太子刘知广竟亲临齐王府。他身着杏黄色四爪蟒袍，步履生风，身后跟着一众东宫属官，气势煊赫，与这病弱皇子府邸的清冷格格不入。

“六弟，为兄今日前来，是给你送一桩喜事！”太子不等刘知远行礼，便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目光锐利地扫过躬身站在一旁的刘知远和南宫夏春。

刘知远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愈发恭顺谦卑，咳嗽着道：“太子殿下亲临，已是蓬荜生辉，不知是何喜事，劳烦殿下挂心？”

太子哈哈一笑，看似爽朗，眼底却无半分暖意：“孤听闻六弟妹贤良淑德，尤擅调香。正巧，下月母后寿辰，孤欲献上一味独一无二的‘万寿同心香’。这差事，孤思来想去，交给六弟妹最是妥当。”

他目光转向南宫夏春，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弟妹，这可是在父皇母后面前露脸的好机会，莫要让孤失望啊。”

南宫夏春垂首敛目，声音温婉平静：“妾身才疏学浅，恐有辱殿下重托。”

“诶，过谦了。”太子摆手，语气却冷了几分，“谁不知南宫尚书家的千金，深得江南制香名家真传？此事就这么定了。所需珍奇香料，尽管开单，东宫一应供给。”

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看向刘知远，“对了六弟，听闻你近日身子仍不见好？孤已奏明父皇，将太医院最擅调理虚症的陈太医拨给你专用。陈太医，日后你便常驻齐王府，务必细心照料齐王殿下安康。”

一位面容清癯、眼神精明的老太医应声出列：“臣谨遵太子殿下谕令。”刘知远的心沉了下去。这哪里是喜事，分明是两道枷锁！让南宫夏春制香，制得好，是太子的孝心和她南宫家的功劳；制得不好，或是在香中出了任何纰漏，便是齐王府弥天大罪！而派太医常驻府中，更是明目张胆的监视，他日后一言一行，甚至病情真假，都难逃太子法眼。

“臣弟……叩谢太子殿下隆恩！”刘知远压下心头寒意，与南宫夏春一同叩谢，姿态卑微至极。

太子满意地点点头，又看似关切地嘱咐了几句“好好养病”之类的话，便带着大队人马扬长而去。府门关上，隔绝了外间的喧嚣，也仿佛隔绝了阳光。庭院里积雪未化，寒意刺骨。刘知远直起身，脸上的卑微惶恐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冷寂。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南宫夏春，她依旧低眉顺眼，但紧抿的唇角泄露了一丝凝重。

“王妃，”他声音低沉，“这‘万寿同心香’，你可有把握？”

南宫夏春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万寿香配方繁复，尤重君臣佐使，一味有差，轻则香味不纯，重则……药性相冲。殿下，这是将一把淬了蜜的匕首递到妾身手中。”

“蜜是给外人看的，匕首终究是匕首。”刘知远冷笑，“太子这是要逼我们表态，要么彻底为他所用，要么……就寻个由头将齐王府碾碎。”他沉吟片刻，“香，你必须制，而且要制得举世无双。但每一步，都需万分小心，所有香料来源，调制过程，皆要留下明证，以防他人做手脚。”

“妾身明白。”南宫夏春点头，“只是那位陈太医……”

“既然是太子好意，我们自然要好生‘款待’。”刘知远眼中掠过一丝厉色，“他会看到他想看的‘病弱齐王’。”

他需要尽快通知暗线，调整所有联络方式，避开这位陈太医的耳目。就在这时，管家匆匆来报：“王爷，王妃，楚王府派人送来一份贺礼，说是恭贺王爷王妃新婚之喜。”

新婚已过月余，此时才来贺喜，其意不言自明。礼物被抬了上来，竟是一尊三尺高的红珊瑚宝树，流光溢彩，价值连城。但更引人注目的是，珊瑚树旁还有一个锦盒。刘知远示意打开，里面竟是一对晶莹剔透的琉璃杯。杯壁极薄，仿佛一触即碎。

“楚王殿下说，琉璃易碎，需得小心呵护，犹如……兄弟情谊。”送礼的楚王府长史周怀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刘知远。

刘知远袖中的手攥紧，面上却露出受宠若惊的笑容：“二哥厚爱，臣弟感激不尽。请回复二哥，这对琉璃杯，臣弟定当珍之重之。”

他心中雪亮，这既是炫耀，更是警告。楚王在告诉他，他和他想保护的人，都如同这琉璃，脆弱不堪，生死皆在楚王掌握之中。周怀安亲自来送，更是暗示漕运军械那条线，楚王已然警觉。

送走楚王府的人，刘知远看着那对琉璃杯，对南宫夏春淡淡道：“王妃觉得这杯子如何？”南宫夏春轻轻抚过琉璃杯壁，声音平静无波：“精美绝伦，可惜，太过易碎，盛不得热汤，受不得冷酒，华而不实。”

她抬起眼，看向刘知远，“就像这帝都里的许多人和事，看着光鲜亮丽，内里早已布满裂痕，只等那轻轻一击。”

刘知远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个女子，一次又一次地让他感到意外。她不像柳如雪那般柔弱需要保护，反而像一株静植于暗夜的幽兰，冷静地观察着周遭的一切风雨。

“是啊，布满裂痕。”刘知远拿起一只琉璃杯，对着光看去，杯身折射出迷离的光晕，“但只要还没碎，就还有价值。”

他手指微微用力，杯子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他没有松手，也没有继续用力。只是那么静静地握着，感受着那脆弱的平衡之下，隐藏的致命风险。风暴越来越近了。太子、楚王、晋王……每个人都伸出了手，想要将他这颗棋子牢牢控在掌心，或干脆捏碎。但他刘知远，从来就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他将琉璃杯轻轻放回锦盒，对南宫夏春说：“王妃，开始准备制香吧。需要什么，列个单子，明日本王亲自去回禀太子殿下。”

也是时候，去东宫探探虚实，会一会他那位“情深义重”的皇长兄了。而楚王送的这份“厚礼”，他自然会找机会，连本带利地还回去。夜色中，齐王府的书房灯火长明。刘知远站在窗前，望着楚王府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重重楼阁，看到了那个身陷囹圄、戴着白花的孤独身影。如雪，再忍耐一下。很快，我就能让那些伤害我们的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