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皇位之暗网天阙 第103章 幽所对话

处理完柳安邦余党肃清与朝堂封赏的繁杂事宜，太子刘知远案头的卷宗终于清减大半，可萦绕在他心头的阴霾却并未散去。因为最后一个，也是最棘手的问题，正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上 —— 如何处置废太子刘知广。这位曾与他争夺储君之位、甚至背负着母妃血仇的兄长，如今虽被幽禁宗人府，却像一根拔不掉的刺，时刻提醒着他权力斗争背后的残酷与悲凉。

宗人府深处，远离皇宫的喧嚣，一处偏僻冷清的院落静静矗立。朱红色的院门早已褪色，斑驳的漆皮在寒风中簌簌剥落，院墙角落爬满了枯黄的藤蔓，将这座幽禁之所与外界彻底隔绝。这里便是废太子刘知广的居所，与昔日东宫的雕梁画栋、锦衣玉食相比，如今的院落简陋得如同冷宫。院中银杏树叶落满青石小径，厚厚的一层无人打扫，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几分萧瑟。只有两名面无表情的老太监守在院门口，他们眼神呆滞，仿佛早已习惯了这里的死寂，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刘知远没有带任何仪仗，甚至连随身的侍卫都留在了宗人府外，只让心腹太监李德全引路。他身着一袭素色常服，步履沉稳地走进院子，寒风掀起他的衣摆，却吹不散他眉宇间的凝重。李德全轻轻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院中格外刺耳，仿佛打破了长久以来的沉寂。

进门的刹那，刘知远便看到了刘知广。废太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袍，衣料粗糙，边角处甚至还打着补丁，与他曾经的太子身份判若两人。他独自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面前摆着一个破旧的棋盘，棋盘边缘早已磨损，棋子也少了好几枚，可他却依旧专注地对着空棋盘，仿佛在与无形的对手对弈。刘知广比数月前瘦削了许多，颧骨高高凸起，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神空洞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已失去兴趣，只剩下麻木的躯壳。

听到脚步声，刘知广缓缓抬起头。当他的目光落在刘知远身上时，空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波动，那波动复杂难辨，是积压已久的恨意？是不甘失败的怨怼？还是早已被岁月磨平的麻木？不等刘知远看清，那丝波动便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死寂。他扯了扯嘴角，干裂的嘴唇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老六…… 不，现在该叫太子殿下了。怎么，殿下日理万机，还有空来看我这个废人？”

刘知远没有在意他语气中的讥讽，走到石凳对面，弯腰拂去上面的落叶与灰尘，动作缓慢而郑重。他坐下后，目光先是落在棋盘上凌乱的棋子上，那些棋子东倒西歪，有的甚至滚落在石桌边缘，仿佛随时会掉落在地。随后，他的视线转向刘知广，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大哥，别来无恙。”

“无恙？” 刘知广嗤笑一声，声音干涩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阶下之囚，困在这方寸之地，苟延残喘，连晒太阳都要看人脸色，何谈无恙？太子殿下是来看我笑话的？还是觉得我活着碍眼，特意来送我上路的？” 他的语气越来越尖刻，每一个字都带着破罐破摔的绝望，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刘知远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质问，而是伸出手，从棋盘上拿起一枚黑色棋子。棋子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让他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他轻轻将棋子放在棋盘上一个关键的位置，那里恰好能堵住 “白棋” 的退路，也像是堵住了两人之间过往的缝隙。做完这一切，他才轻声道：“大哥，还记得小时候，你教我下棋吗？那时候父皇还在御花园里种了一片桃树，每到春天，桃花落满石桌，你就握着我的手，教我落子。你说，棋如人生，落子无悔，每一步都要深思熟虑，一旦走了，就再也回不了头。”

听到这番话，刘知广的身体猛地一僵，原本松弛的肩膀瞬间绷紧。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枚黑色棋子，仿佛被这枚棋子勾起了遥远的回忆，脸色变幻不定，痛苦、怀念、悔恨交织在一起，在他苍白的脸上格外明显。过了许久，他突然猛地挥动手臂，将石桌上的棋子全部扫落在地。“哗啦啦 ——” 棋子滚落的声音在寂静的院中回荡，打破了刚刚营造出的温情氛围。“陈年旧事，提它作甚！” 他低吼着，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崩溃，“成王败寇，自古如此！我输了，我认了！你不用在这里假惺惺地跟我提过去，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别让我在这活受罪！”

“我从未想过要杀你。” 刘知远平静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胜利者的傲慢，只有深深的疲惫，“若非你步步相逼，若非你…… 害死我母妃，我们兄弟，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母妃” 二字如同惊雷，狠狠砸在刘知广的心上。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比之前还要难看几分，眼神慌乱地躲闪着，不敢与刘知远对视，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兄弟之情，抵不过权力熏陶... ...”

说完刘知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瘫软在石凳上，他低下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在压抑着巨大的痛苦。许久，他才发出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呜咽，那呜咽声断断续续，充满了绝望与悔恨：“我也不想…… 我真的不想的……” 他的声音哽咽着，“可是我是太子，我从出生起，就被立为储君，所有人都告诉我，那把龙椅是我的。我不能失去那个位置，我不能！你母妃她…… 她不该怀皇子的，她只要安安分分的，我怎么会…… 老六，你赢了，你现在是太子，你什么都得到了…… 求你…… 求你给我个痛快吧…… 我活着…… 太痛苦了…… 每一天都像在火上烤，我忘不了母妃临终的眼神，忘不了那些被我害死的人……”

看着眼前这个崩溃痛哭、曾经不可一世的兄长，刘知远心中没有丝毫复仇的快感，只有无尽的悲凉。他想起小时候，刘知广会把最好吃的点心留给自己，会在自己被其他皇子欺负时挺身而出，会握着自己的手教自己读书写字。可这一切，都在权力的诱惑下，变得面目全非。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蜷缩在石凳上、如同丧家之犬的刘知广，沉声道：“我不会杀你。你犯下的罪，自有天谴，也该由你自己偿还。往后的日子，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吧。你好自为之。”

说完，刘知远不再停留，转身朝着院门走去。寒风依旧吹拂着，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卷起两人之间过往的回忆。身后，刘知广的呜咽声渐渐低下去，只剩下无边的寂静。刘知远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可他的背影，却在萧瑟的秋景中，显得格外孤独。他知道，处置了刘知广，朝堂的风波暂时平息了，可权力之路还很长，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着他，而他，只能一步步坚定地走下去，再也回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