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观世录 第90章 藏用有度，蓄泄之衡

天庭秩序，泽被苍生，然洪荒之异，亦显于资源流转与囤积的永恒矛盾。有视万物为敌、固守所有不容外流之族，亦有擅聚天地精华、蓄积成患反噬自身之邦。在那壁垒森严、拒绝一切予夺的封闭山国，与那灵韵过度富集、乃至扭曲法则的膏腴之谷，便存在着两个在资源观念与存在状态上走向两个极端的异人国度——胡不与之国与叔歜之国。

胡不与之国，居于西方一片名为“固金山”的险峻山脉。其国民形貌干瘦，眼神警惕，手指关节粗大，天生对“拥有”与“失去”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他们并非天性吝啬，而是其先祖曾因慷慨分享而招致灭族之祸，自此立下血誓，后世子孙绝不主动给予外族一针一线，故称“胡不与”，意为“为何要给予？”。

胡不与之民，乃是“拒斥”与“固守”的化身。他们筑有高达云端的巨石城墙，内部结构如同迷宫，用以储藏世代积累的财富与资源——从普通的谷物、矿石，到蕴含灵气的宝玉、灵材，皆被分门别类，严密看管。他们不事贸易，不与外通，依靠山中国有的微薄产出和极其有限的内部循环维持生存。胡不与人精通各种封印、陷阱与守护结界，其社会等级基于所掌管库藏的大小与重要性。他们性情多疑、戒备，将一切外来者视为潜在的窃贼，崇尚“绝对拥有”与“零和博弈”，崇拜“守藏之祖”与“金山之灵”，祭祀时，于最深层的宝库中，默然清点物资，以自身鲜血加固封印，祈求库藏永固、外敌不侵。然，其资源在库藏中不断沉淀、灵性渐失，且因拒绝流通，无法获取外界的新鲜事物与知识，国力在僵化中缓慢衰败，国民心态亦在长期的封闭与恐惧中趋于扭曲。

叔歜之国，则位于东方一片名为“万珍原”的奇特盆地。其国民体态丰腴，面色红润，周身散发着浓郁的灵气，甚至呼吸间都有灵光闪烁。他们并非刻意掠夺，而是天生拥有一种名为“聚灵根”的奇异体质，能不由自主地汲取周遭天地灵气、草木精华乃至部分虚无缥缈的“运道”，将其蓄积于国境之内。国名“叔歜”，“叔”有收取、积聚之意，“歜”有旺盛、炽盛之态，合为“蓄积至盛”。

叔歜之民，乃是“蓄积”与“富溢”的体现者。他们的国度，灵气浓郁到化为液态的灵泉，土地肥沃到寻常杂草都能蜕变为低阶灵植。他们无需辛勤劳作，便能坐享无尽的资源。然而，这种无休止的蓄积带来了严重的后果：国境之内，法则因能量过载而变得不稳定，时而爆发灵潮，摧毁建筑；时而形成灵压，让外来者窒息；过度富集的能量甚至扭曲了部分生灵的心智，滋生傲慢与惰性。叔歜国人居于以灵玉和宝木搭建的、华美却脆弱的宫室中，社会结构基于对灵潮的预测与疏导能力。他们性情乐天却缺乏危机感，崇尚“丰沛”与“享有”，崇拜“聚灵之源”与“丰穰之母”，祭祀时，以最璀璨的灵晶、最饱满的灵谷堆砌成山，任其能量挥霍般散逸，祈求蓄积不止、永享荣华。然，其存在本身就如不断充气的气球，随时可能因内部压力过大而崩溃，且因其体质会不自觉汲取周边地区的灵机，无形中导致了邻域的贫瘠，埋下祸根。

正所谓“藏舟于壑，藏山于泽，谓之固矣，然夜半有力者负之而走”。这两个在资源处置上南辕北辙的国度，因胡不与之国一座至关重要的“本源金矿”逐渐枯竭，而不得不将目光投向了那片传说中“灵机取之不尽”的叔歜之国。

胡不与之国的大守藏“锢金”，焦虑地发现维系国内诸多封印结界能量核心的本源金矿即将告罄。一旦能量中断，固若金汤的防御将出现破绽，这是胡不与人无法承受的噩梦。无奈之下，他派出了一支精干的“求购使团”，携带了大量胡不与人视若生命的、历代积存的“非核心”珍宝，意图前往叔歜之国，交易那种他们能感受到的、浩瀚无边的灵能资源。

当胡不与使团历经艰辛，穿过重重险阻，终于抵达万珍原边缘时，他们被眼前景象震撼了：灵气如雾，灵泉潺潺，奇花异草遍地，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宝藏之上。然而，他们也感受到了那令人窒息的灵压和不时掠过的、不稳定的能量乱流。

使团首领“吝言”谨慎地提出交易请求，愿意用带来的珍宝换取稳定的、高浓度的灵晶或直接引导部分灵脉。

叔歜之国的接待使“奢华”听闻，却哈哈大笑，随手抓起一把路边如泥土般常见的灵晶碎屑：“此等微末之物，也值得用宝物来换？我叔歜之国，最不缺的就是灵气！你们若要，尽管拿去便是，那边的灵液河，你们能装多少装多少！”他言语间充满慷慨，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感。

这种态度深深刺痛了胡不与人敏感神经。“施舍”是他们最不能接受的行为之一。吝言强忍怒意，坚持要求以物易物，强调交易的“公平”与“互不亏欠”。

奢华觉得对方不可理喻，明明可以白拿，偏要搞复杂交易，简直是愚不可及。双方在交易理念上爆发激烈争执。胡不与人认为叔歜国轻慢无礼，亵渎了“交易”的神圣；叔歜人则认为胡不与人迂腐古怪，不识好歹。

争执中，一名叔歜贵族随手将一块富含灵能的宝玉像丢石子般扔给一个胡不与随从，笑道：“赏你的，别争了！”

这一“赏赐”行为，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名胡不与随从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怒吼一声，不仅拒绝接受，反而拔刀斩向那块宝玉！灵能爆散，冲击四方。

“尔等竟敢毁我宝物！”奢华虽不在意那点灵玉，却觉威严受损，勃然变色。

“是尔等先辱我尊严！”吝言也彻底怒了。

冲突瞬间爆发。胡不与人结阵自保，各种封印术、禁锢法光芒亮起，试图封锁叔歜人的灵能。叔歜人则依仗浑厚灵能，法术如同狂风暴雨，虽然技巧粗疏，但量变引发质变，强大的灵能冲击着胡不与人的防线。

胡不与人防守严密，寸土不让；叔歜人攻势浩大，却难以持久且精度不足。战斗陷入僵持，万珍原边缘被破坏，灵能更加混乱。胡不与人带来的珍宝在战斗中受损，而叔歜国看似无穷的灵能，也因这无谓的消耗和内里的不稳定而隐隐躁动。

就在冲突愈演愈烈，胡不与人即将因灵能耗尽而溃败，叔歜国也因内部灵能紊乱加剧而可能引发更大灾难时，一道清明如水、洞彻万物价值本质的意念，与一道厚重如山、稳定地脉元气的神威，同时降临。一位身着素白道袍、手持玉尺、面容清癯睿智的老者虚影，与一位身着玄黄地只袍服、掌控大地库藏的神只虚影，同时显现。正是执掌天地均衡、度量万物价值的“司衡天尊”与后土皇地只麾下的“府库之神”。

“价值在心不在物，流转方显其用。尔等一者藏而不用，如死水腐；一者聚而不疏，如洪涛溃。皆悖天地循环之理。”司衡天尊之声，如同金玉交击，清晰透彻，瞬间平息了双方的怒火，定住了躁动的灵能。

府库之神目光如炬，扫过两国：“胡不与固守，虽得一时之安，然资源沉淀，灵性湮灭，如同大地板块僵死，终非长久。叔歜蓄积，虽显一时之盛，然能量壅塞，法则扭曲，如同地火奔涌无出，必遭反噬。”

司衡天尊看向吝言与胡不与人：“尔等惜物守成，其心可理解。然，‘用’即是‘藏’之另一种形式。以尔等积存之‘死物’，换取叔歜充盈之‘活能’，滋养本国根基，使库藏得以‘呼吸’，方是真正的守护。交易非是失去，乃是另一种形态的拥有与增值。”

又看向奢华与叔歜国人：“尔等坐拥宝山，慷慨本是美德。然，无度给予与无度蓄积，同样危险。灵能需疏导，富饶需分享（非指无偿，而是流通），方能维持内部稳定，化解外间怨怼，更能从外界换回尔等所缺的‘秩序’、‘技艺’与‘危机意识’。”

两位神只意志交汇，展现神迹。司衡天尊玉尺轻点，胡不与人带来的那些受损珍宝，在其法则下灵性复舒，更与叔歜国的某种灵能产生玄妙共鸣。府库之神引动地脉，在两国交界处，开辟出一处奇特的“易藏之墟”，此地法则特殊，能平衡双方能量属性，促进安全交易。

“此后，胡不与之国可于‘易藏之墟’，以其库藏之物，交换叔歜之国疏导出的、经过稳定的‘纯化灵晶’，或租用其部分可控的灵脉支流。叔歜之国则可通过交易，获得胡不与人守护库藏的秘法，用以稳定国内狂暴灵能，并获得外界稀缺的、蕴含特殊法则的古物，丰富其底蕴。”司衡天尊定下契约。

府库之神亦道：“尔等立‘蓄泄之衡’。胡不与需打开国门一线，参与流通；叔歜需学会节制与疏导，将蓄积转化为有序的能量。藏用有度，流转不息，方是资源存续之大道。”

在司衡天尊与府库之神那直指价值本质与存在根源的点化下，吝言与奢华都意识到了自身的困境与对方的潜在价值。

最终，在两位神只的见证下，胡不与之国与叔歜之国缔结了“蓄泄之衡”的契约。胡不与人开始尝试拿出部分沉淀库藏，交易急需的灵能；叔歜人也开始学习疏导灵能，并将其转化为可稳定交易的“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