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观世录 第71章 开题列人，启闭裂合

天庭秩序，界定常规，然洪荒之奇，常超乎想象。有将肉身化为沟通内外之桥梁者，亦有将繁衍化作自我裂变之仪轨者。在那追求极致开放与连接的平原，与那崇尚自我复制与增殖的幽谷，便存在着两个在身体形态与存在方式上挑战常理的异人国度——胸腹可开如门户的开题之国，与可自体分裂增殖的列人国。

开题之国，居于西方一片名为“通衢原”的广阔平原。其国民形貌初看与常人无异，然其胸腹之间，自咽喉至丹田，有一道天生的、宛如门户的垂直缝隙。此“题”（指额头，引申为门户）并非伤口，而是其身体天然的结构，可随其心意开阖。开启时，并无内脏外露之恐怖，内里仿佛是一片朦胧的、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异度空间，能吞吐物品，甚至能与特定对象进行更深层次的“气息”或“意念”交换。

此异禀乃其与生俱来的天赋。传闻其先祖乃是一位试图打破肉身桎梏、沟通内外的贤者，其理念融入血脉，后代遂成此态。开题国人借此“身门”，可高效汲取天地灵气，存储远超常人物资，甚至能短暂“容纳”他人传递的能量或信息。他们建造的屋舍往往没有实际的门窗，族人皆以自身“开题”为进出与交流的通道。开题国人性情开放豁达，崇尚交流与共享，崇拜“沟通之祖”与“万象之门”，祭祀时，全族人会同时开启身门，面向特定方位，仿佛无数门户洞开，与天地宇宙进行无声的交流，祈求智慧通达、联结万方。然，过度开放亦使其易受外邪入侵，且身门是其最大弱点，一旦被强制开启或遭受重击，有性命之虞。

列人国，则位于南方一片与世隔绝的“镜像谷”中。其国民繁衍方式，并非男女交合，而是通过一种名为“裂生”的仪式。当个体成长至一定阶段，或族群需要扩张时，符合条件的族人便会进入谷中圣池，经过特定的祷祝与灵药沐浴，其身体会从中轴线缓缓裂开，一分为二，最终形成两个独立的、形貌记忆几乎完全相同的个体。

此繁衍之道，神秘而古老。有云其祖先是误服了“不死之药”的变种，获得了分裂的能力；亦有传说，其乃某位追求“永恒统一”神只失败后，神格碎裂所化的族群。列人国人因此几乎没有“父母子女”的概念，所有个体在某种意义上都是“兄弟姐妹”，或可视为同一源头的不同分支。他们居于结构对称、宛如复制的石室聚落中，社会结构简单，高度同质化。列人国人性情沉稳趋同，缺乏鲜明个性，崇尚“统一”与“增殖”，崇拜“源初之核”与“裂生之池”，祭祀时，新分裂的个体会被引至圣地，确认其与族群的“同一性”，祈求分裂顺利、族群壮大。然，无止境的分裂会导致个体力量与灵性的逐步稀释，且极度缺乏外部基因的注入，使得整个族群在面对特定威胁时异常脆弱。

正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这两个在存在方式上走向“极度的开放交流”与“极度的内敛复制”之极端的国度，因一种独特的资源而产生了理念的激烈碰撞。

开题之国维持其“身门”畅通与灵效的关键，在于一种名为“通灵玉髓”的宝物。此玉髓能温养身门内的异度空间，使其更为稳定，并能增强其沟通效能。然而，通灵玉髓只产于镜像谷深处，一种特殊的“共鸣水晶”矿脉的核心，而这片矿脉，被列人国视为圣物，因其认为水晶的“共鸣”特性，象征着族群的“同一”。

列人国进行“裂生”仪式，确保新个体完美复制、维系族群“同一性”的根本，在于圣池中必须加入一种“同心莲”的莲子。此莲能稳定分裂过程中的神魂波动，确保记忆与特性的完整传承。而同心莲的生长，除了需要圣池水，其根系竟需要吸收一丝来自“通灵玉髓”被使用后散逸的、独特的“空间调和”气息，方能结出最优质的莲子。

一种微妙而致命的依存关系，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形成了。

开题之国需要列人国圣地产出的通灵玉髓，以维持国人生存之本。列人国则需要开题之国使用玉髓后产生的调和气息，来滋养维系族群根基的同心莲。

一日，开题之国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启明”，为寻求更优质的通灵玉髓，亲自带队，以开放之姿，前往镜像谷，欲与列人国交涉。

而列人国此时，正因一批同心莲长势不佳，莲子品质下降而忧虑。大祭司“同尘”通过古老秘法感应到，问题似乎出在“空间调和”气息的不足上，而这气息的源头，隐约指向那些偶尔会来换取玉髓的“身怀空洞之人”。

双方在镜像谷入口相遇。

启明长老敞开胸前的“身门”，内里光晕流转，以展示诚意与身份：“列人国的朋友，吾等来自开题之国，为求贵地圣玉‘通灵玉髓’而来。愿以我族特产‘虚空绒’（一种能存储光影信息的奇异绒毛）交换，此物或对贵族记录裂生仪轨有所助益。”

同尘大祭司看着启明那洞开的、仿佛蕴含着另一个世界的胸膛，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排斥。在追求绝对“同一”与“完整”的列人国看来，这种将自身“打开”的行为，近乎一种对完美肉身的亵渎与残缺。

“通灵玉髓乃我族圣物，关乎镜像谷根基，岂是外物可换？”同尘声音平淡，缺乏波澜，“况且，尔等形态……不祥。每一次使用玉髓，都在扰动此地的平衡。” 他将同心莲长势不佳的缘由，隐隐归咎于开题之人使用玉髓的行为。

启明长老闻言一愣，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话语中的偏见，耐心解释道：“大祭司何出此言？我族使用玉髓，乃是为了更好地沟通天地，维系自身。若因此对贵地有所影响，实非本意。不若我们共同探查缘由，寻解决之道？开放交流，方能互惠互利。”

“开放？交流？”同尘缓缓摇头，身后几名刚刚完成裂生、形貌完全一致的列人上前一步，散发出一种无形的、排斥异质的力场，“我列人国，追求的是内在的统一与纯净。外来的、异质的交流，只会带来混乱与不谐。请回吧，玉髓不会交换，也请尔等……不要再靠近镜像谷，扰我清净。”

理念的冲突，比资源的争夺更为根本。开题之国崇尚开放，视交流为生命之源；列人国崇尚内敛，视统一为存在之基。

启明长老见对方如此封闭排外，心中叹息，知道言语无法打动。但他肩负族人之望，不能空手而归。他尝试以自身“身门”的感知力，绕过列人国守卫，探查玉髓矿脉的具体情况。

这一举动，在列人国看来，无异于入侵与亵渎！

“拦住他们！这些‘残缺者’欲毁我圣地！”同尘大祭司厉声喝道。

瞬间，数十名列人国战士围拢上来，他们动作整齐划一，气息相连，仿佛一个整体。他们并不使用复杂武器，仅凭那经过多次裂生后依然保持的、强悍而统一的肉身力量，以及一种奇特的、能干扰空间稳定性的共鸣力场，攻向开题国人。

开题国人纷纷开启身门，试图以门内的异度空间吸收或偏转攻击，或以“虚空绒”记录、反射对方的动作。他们的手段更为灵动多变，但在列人国那宛如一人、悍不畏死且力场奇特的围攻下，也显得左支右绌。启明长老的身门更是被重点关照，那共鸣力场震得他身门内的空间剧烈波动，几乎失控。

就在冲突愈演愈烈之际，镜像谷上空，那原本清晰映照周遭景色的、如同镜面般的天空，忽然泛起涟漪。一位身着朴素布衣、手持规矩绳墨、面容如同无波古井的老者虚影，悄然浮现。他乃是远古圣皇伏羲一缕推演天道、厘定秩序的精神印记显化，感应到此地“变”与“不变”、“开”与“合”的极致道争，故来审视。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老者虚影缓缓开口，声音不带情感，却直指本源，“开题者，求其变通，寻那遁去之一；列人者，守其不易，执那恒定之四九。然，过犹不及。”

他目光落在启明长老那波动不止的身门上：“极于开，则内虚不固，易为外邪所乘，失其根本。”

目光又转向同尘大祭司及其身后如出一辙的列人：“极于合，则生机滞涩，无有新变，终将腐朽于自身之重复。”

伏羲虚影伸手指点，规矩绳墨虚影在空中划动，勾勒出阴阳流转、奇正相生的图案：“开非无限之开，需有合以为基；合非死寂之合，需有开以为机。开题之国，可知玉髓之用，亦需‘闭藏’温养，一味索取开放，终将枯竭？列人之国，可知莲生之机，亦需‘异气’点拨，一味排斥外缘，终将萎靡？”

“通灵玉髓之矿，需以列人国‘同心之力’定期稳固，方能源远流长。同心莲之生，需借开题国‘空间调和’之气偶尔点化，方能生机盎然。尔等视对方为寇仇，却不知彼此实为互补之阴阳，共存之基石。”

在伏羲圣皇大道至简的点化下，启明与同尘都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与沉思。他们固守了千百年的理念，在此刻受到了根本的冲击。

最终，在伏羲意志的见证下，双方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基于天道认知的协议：开题之国获得部分玉髓开采权，但需定期协助列人国以其“身门”之力，疏导地脉，稳固矿区；列人国允许开题之国接近圣池边缘，在特定时节，以其使用玉髓后自然散逸的“调和之气”滋养同心莲，但需严格遵守界限，不得干扰裂生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