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观世录 第64章 拘缨跂踵，缨系踵悬

天庭秩序，划定生灵常态，然洪荒之博，无奇不有。有将生存之本系于外物者，亦有将行动之基立于非常者。在那依赖奇异植物维系生机的幽谷，与那追求极致速度与高度的险峰，便存在着两个将生存与形态绑定于特定外物与姿态的异人国度——颈生肉缨、以手拘之的拘缨之国，与足跟反曲、跷踵而行的跂踵国。

拘缨之国，位于南方一片瘴气弥漫、却独生一种奇异藤蔓的“锁喉谷”中。其国民外形与常人无异，唯在脖颈前方，生有一枚拳头大小、颜色艳丽的肉质赘生物，形如帽缨，故称“肉缨”。此肉缨并非装饰，而是与其呼吸、心血紧密相连的命门所在。若肉缨受损，其人轻则元气大伤，重则立时毙命。

此异象之起源，传说其先祖为求生存，与谷中一种名为“锁心藤”的妖植共生，血脉交融，遂代代相传此肉缨。肉缨需时常以锁心藤分泌的“藤露”滋养，否则便会萎缩干枯，导致宿主衰亡。拘缨国人因此世代居于锁喉谷，精心培育锁心藤。他们性情因依赖外物而显得谨慎保守，行动时常以一手护住颈间肉缨，另一手劳作。他们建造的村寨环绕着锁心藤田，擅长调配藤露，制作各种维系肉缨生机的药剂。拘缨国人崇拜“锁心母藤”，祭祀时，会采集最新鲜的藤露，由族长以特殊手法滴洒于族人肉缨之上，举行“续缨仪式”，祈求族群延续与藤露丰沛。然，这致命的依赖也使其极度脆弱，一旦锁心藤出现问题，便是举族危亡之刻。

跂踵国，则位于西方一片地势陡峭、风力强劲的“凌云山脉”。其国民最显着特征，便是那反曲向上的足跟，使得他们无法平踏于地，只能始终以脚尖着地，足跟悬空，形似跷脚而行。其小腿肌肉异常发达，脚趾长而有力，抓地极稳。

此形态乃为适应崎岖山地形貌演化而来。其先祖传说乃是一支为躲避强敌而迁入高山的人族，为求速度与攀援便利，足部逐渐异化。跂踵国人行走如风，于悬崖峭壁间纵跃如飞，能轻易追上岩羊，采摘绝壁灵药。他们居于山崖上开凿的石室或利用鹰巢改建的居所中，不擅平地久立，却是个中好手。跂踵国人性情急躁好动，崇尚“速度”与“高度”，崇拜“山风”与“鹰神”，祭祀时，会于最高峰举行竞速与攀岩大赛，胜者被誉为“风之子”，祈求狩猎顺利与身法精进。然，常年跂踵而行，亦使其脚踝与膝关节负荷巨大，年老时多受病痛折磨，且不善持久站立与负重。

正所谓“需求决定交往”。这两个习性迥异、各有所困的国度，因一种突如其来的灾祸而产生了命运的碰撞。

拘缨之国所在的锁喉谷，虽受瘴气庇护，少受外界侵扰，但其命脉所系的锁心藤，却突遭一种名为“枯脉瘟”的怪病侵袭。藤叶迅速萎黄，藤露产量锐减，且品质大不如前。族人肉缨得不到充足滋养，开始出现萎缩迹象，举族陷入恐慌。大巫祝翻阅古老遗札，模糊记载着在西方凌云山脉的某处绝壁之上，生长着一种名为“回春石斛”的灵药，其汁液或可克制枯脉瘟，挽救锁心藤。

与此同时，跂踵国所在的凌云山脉，则遭遇了千年不遇的巨型“石髓蜱”泛滥。这种生于岩石缝隙、形如巨虱的妖虫，不仅啃食山民储存的粮食肉干，其尖锐的口器更能刺穿跂踵国人相对薄弱的脚底防护，注入令人麻痹的毒素，虽不致命，却极大地影响了他们赖以生存的速度与敏捷。族中勇士多次围剿，收效甚微，因石髓蜱藏身之处往往在最为险峻、常人难及的岩缝深处。

拘缨国救藤心切，派出以勇武着称的“护缨卫队”，带着珍贵的藤露作为交换物，艰难穿越险阻，前往凌云山脉求取回春石斛。而跂踵国为除虫患，也派出了身手最敏捷的“追风猎手”，四处探寻能驱赶或消灭石髓蜱的有效方法。

双方在凌云山脉一处名为“鹰泣涧”的深谷险隘相遇。

拘缨国人一手护缨，一手持着以锁心藤老枝削制的长矛，步履谨慎，目光中充满了对陌生环境的警惕与对救族灵药的渴望。他们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正在附近岩壁上搜寻石髓蜱巢穴的跂踵国猎手的注意。

“下方何人？鬼鬼祟祟，窥探我族圣地！”一名跂踵猎手如履平地般站在近乎垂直的岩壁上，居高临下，声音带着山风般的锐利。他那反曲的足跟牢牢扣住岩缝，身形稳如磐石。

拘缨国卫队首领抬起头，护着肉缨的手不敢松开，仰视着那姿态奇异的“山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吾等乃东方拘缨国之使，为求救命灵药‘回春石斛’而来，愿以本国特产‘锁心藤露’交换，绝无恶意！”

“回春石斛？”那跂踵猎手眉头一挑，他自然知道这种生长在绝壁之上的稀有灵药，族中偶尔也会采集，用于治疗重伤或炼制提升速度的秘药。“此物珍贵，岂是寻常之物可换？况且，尔等形态怪异，一手捂颈，形迹可疑，谁知是不是为那石髓蜱而来？” 原来，跂踵国人见他们始终以手护颈，行为“鬼祟”，又值虫患爆发之际，不由心生疑虑。

拘缨首领急忙解释肉缨之重要与锁心藤之危机，并出示了盛放在玉瓶中的、散发着奇异生机的藤露。

然而，跂踵猎手对那藤露并无兴趣，他们更需要能解决眼前虫患的实物或方法。沟通陷入僵局。拘缨国人认为对方坐地起价，见死不救；跂踵国人则认为对方拿不出切实有用的东西，空口白话，且形迹可疑。

争执渐起。一名性情急躁的年轻拘缨卫士，见族中危机迫在眉睫，对方却推三阻四，忍不住上前几步，试图更清楚地理论。他这突然的动作，在那始终警惕的跂踵猎手看来，无异于挑衅！

“想动手？”那跂踵猎手冷哼一声，足尖一点，身形如一道轻烟，自岩壁上疾射而下，手中一把打磨锋锐的骨刀直指那年轻卫士！其速度之快，远超拘缨国人的反应。

拘缨卫队见状，立刻结阵，长矛前指，将首领与那年轻卫士护在中间。但他们一手需护缨，行动本就受限，面对来去如风、占据地利的跂踵猎手，顿时陷入被动。

跂踵猎手凭借高超的纵跃能力，在岩石间弹射，骨刀划出森冷弧光，不时袭向拘缨人的要害，尤其是他们那看似脆弱的肉缨！拘缨卫队则依靠紧密的阵型与长矛的长度勉强支撑，场面惊险万分。

就在冲突升级，即将见血之际，涧底深处，那终年不散的云雾忽然翻涌起来，传来一声清越的鹤唳。一位身着素白道袍、手持拂尘、仙风道骨的老者，骑着一只丹顶仙鹤，穿云破雾而来。他乃是南极长生大帝座下，司掌草木生机、精通药理疗愈的“青囊仙翁”。

“草木含灵，众生有命。何故于此清净之地，妄动干戈？”仙翁声音平和，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拂尘轻扫，一道柔和的青色光华便将交战双方轻轻分开。

仙翁目光如炬，先看向拘缨国人那萎缩的肉缨与带来的藤露样品，又瞥见远处岩壁上隐约可见的石髓蜱活动痕迹，以及跂踵国人那因虫患而略显焦躁的神情，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

他对跂踵猎手道：“尔等为虫患所苦，其情可原。然石髓蜱畏强光与特定频率的声波，尤忌一种名为‘阳炎草’的植物气息。这拘缨国的锁心藤露，虽不直接驱虫，但其蕴含的旺盛生机，若以特殊法门调配，正可加速阳炎草的生长与气息散发。” 说着，他指向涧底某处阴暗角落，那里正生长着几株不起眼的、叶片泛着淡金色的阳炎草。

又对拘缨首领道：“尔等藤蔓之疾，源于地脉阴煞淤积，引动瘟气。回春石斛虽能缓解，却非治本之道。需以阳炎草之阳和之气，混合凌云山顶的‘破煞罡风’，炼制‘驱瘟散’，洒于藤田，方能根除。”

仙翁捻须笑道：“如此，拘缨国提供藤露，助跂踵国培育强效阳炎草，驱除石髓蜱；跂踵国提供回春石斛与采集破煞罡风之助，助拘缨国炼制驱瘟散，拯救锁心藤。各取所需，互利共赢，岂不胜过刀兵相见？”

此言一出，拘缨与跂踵双方皆怔在原地，细细思量。原来，他们视若难题的困境，竟能通过对方的资源得以解决！

在青囊仙翁的见证与指导下，双方放下兵刃，达成了合作协议。拘缨国人传授藤露催化植物生长的技巧，跂踵国人则带领他们前往绝壁采集石斛，并协助引动罡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