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观世录 第194章 痛极怒涛，痴魂断肠

赫拉克勒斯的咆哮声不再是人类的声音，那是被逼入绝境的洪荒巨兽、是神血被亵渎污染后发出的、撼动天地的痛吼与怒号！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震碎了房间内所有的陶器与玻璃器皿，墙壁上的挂毯被撕扯下来，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啊——！！！”

他疯狂地撕扯着身上那件已然与皮肉开始粘连的毒袍！但每一次撕扯，都带下大片焦黑溃烂、冒着诡异青烟的皮肉！那诅咒的毒焰仿佛拥有生命，不仅焚烧他的躯体，更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穿刺着他的骨髓，灼烤着他的灵魂！这痛苦，远胜于涅墨亚狮子的利爪，远甚于九头蛇许德拉的毒液，甚至超越了硬撼阿瑞斯神雷的创伤！因为这是源自信任的背叛，是以爱为名的谋杀！

他的双眼瞬间布满了血丝，金色的神血不受控制地从他七窍中缓缓渗出，在他因极致痛苦而扭曲的脸上划下狰狞的痕迹。皮肤下的肌肉疯狂痉挛、隆起，又在那毒焰的焚烧下迅速焦黑、碳化。他庞大的身躯在房间中央踉跄、翻滚，每一次撞击都让宫殿为之震颤，仿佛一头被困在烈焰牢笼中的天神。

“德伊阿涅拉——！为什么？！！”

他又一次嘶吼出她的名字，那声音里不再是爱意，而是滔天的怒火与被碾碎的信任带来的、深入骨髓的绝望。他看向那个瘫倒在地、面无人色的女子，眼神如同最锋利的矛，要将她刺穿。

德伊阿涅拉被他那充满毁灭性恨意的目光看得肝胆俱裂。赫拉克勒斯此刻的模样，比任何怪物都要恐怖——那是她亲手造就的、正在被活活焚烧的英雄！他每一次痛苦的抽搐，每一声绝望的咆哮，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将她所有的侥幸、所有的自我欺骗，砸得粉碎。

“不…不是我…是诅咒…涅索斯…”她语无伦次，涕泪横流，挣扎着想要爬向他，却又被那恐怖的景象和他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焦糊与诅咒的毁灭气息逼得无法靠近，“我以为…它能救你…让你只属于我…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哭喊和解释，在赫拉克勒斯承受的无边痛苦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可笑。此刻的他，如何还能听得进这些？他只能感受到那无孔不入的、焚烧一切的毒焰，只能感受到那被最亲密之人推向地狱的、灵魂层面的剧痛！

宫殿内外，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变故惊动。俄纽斯王、阿尔泰亚王后、福伯斯以及大批侍卫惊恐地冲了进来，但都被房间内那如同炼狱般的景象和赫拉克勒斯散发出的、濒死狂怒的威压震慑在门口，无人敢上前。

“赫拉克勒斯！我的孩子！”俄纽斯王老泪纵横，试图呼唤。

但赫拉克勒斯已然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极致的痛苦催生出极致的暴怒！那被诅咒引燃、与阿瑞斯残余神力混合的狂暴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彻底冲垮了他最后的理智堤坝！

“吼——！”

他猛地昂首，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周身爆发出刺目的、却夹杂着污秽暗红色的光芒！他不再撕扯衣袍，而是如同疯魔般，开始毁灭视线内的一切！

一拳挥出，坚实的墙壁如同纸糊般崩塌！

一脚踏下，地面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

他抓起燃烧着毒焰的、焦黑的手臂，猛地砸向房间中央的石柱！

“轰隆——！”

石柱应声而断，上半截带着轰然巨响砸落下来，激起漫天烟尘！整个宫殿都在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坍塌！

他是在发泄，是在用这毁灭一切的方式，对抗那无法忍受的灵魂灼烧！也是在用这疯狂的破坏，宣泄着对被背叛命运的、最绝望的控诉！

“阻止他！快阻止他！”有人惊恐地尖叫，但无人能靠近那狂暴的、被毒焰包裹的毁灭之源。

德伊阿涅拉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个她深爱的男人，在她眼前化作疯狂毁灭的化身，看着他因她而承受着这世间最极致的痛苦。她的心脏，仿佛也被那毒焰点燃，痛得无法呼吸。

悔恨、恐惧、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她。

她看着赫拉克勒斯那双已经完全被痛苦和疯狂占据、再也找不到一丝她熟悉温柔的眼睛，看着他身上不断蔓延的焦黑与溃烂，听着他那撕心裂肺的、不再是人类的咆哮……

一个清晰的、冰冷的念头，如同最终判决，在她脑海中响起：

她毁了他。

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丈夫，杀死了希腊最伟大的英雄。

她，不配再活在这个世上。

所有的哭喊，所有的解释，所有的乞求，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意义。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不再看那疯狂毁灭的景象，不再听那令人心碎的咆哮，用一种异常平静的、却带着死寂的步伐，踉跄着，冲出了混乱的房间，冲向了宫殿深处，他们曾经共享无数温馨时光的那座庭院。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离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正在崩塌的宫殿中央、那熊熊燃烧的“人形灾祸”所吸引。

德伊阿涅拉跑回庭院，跑回那株古老的橄榄树下。月光依旧清冷，百合与玫瑰依旧绽放，仿佛昨日的温情从未远去。

她停下脚步，从怀中掏出了一柄镶嵌着宝石、赫拉克勒斯曾赠予她防身的短剑。

剑刃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她最后望了一眼赫拉克勒斯所在的方向，那里依旧传来恐怖的轰鸣与咆哮。

泪水无声地滑落，带着无尽的悔恨与爱恋。

“赫拉克勒斯……原谅我……”

她轻声呢喃，然后，毫不犹豫地，将短剑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剧痛传来，却远不及她心中那万分之一的悔恨与绝望。

她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倒在盛开的百合花丛中，鲜血染红了洁白的花瓣，也染红了这片曾充满他们欢声笑语的庭院。

痴魂已断，情肠已碎。

以爱之名，铸就的，却是最彻底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