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阴气最盛之时。
月泠与陆然的身影如两道融入夜色的幽魂,掠过青阳郡城寂静的屋脊,向着城北那片被遗忘的荒芜之地疾行。
越是靠近北城边缘,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阴秽与腐朽气息便越发浓重。最终,一片被半塌围墙圈起的、占地数十亩的荒废宅院出现在视线中。残破的门楼上,“积善园”三个斑驳大字勉强可辨,在惨淡的月光下透着讽刺的意味。
园内杂草丛生,高可及腰,残垣断壁间隐约可见昔日亭台楼阁的轮廓,如今却只剩断瓦残垣,黑洞洞的窗口如同野兽的眼眶。更深处,影影绰绰的枯树张牙舞爪,夜风吹过,带起一片如泣如诉的呜咽声。
月泠在园外一处隐蔽断墙后停下,指尖月华微闪,凝成一面巴掌大小的光镜。光镜对准废园,镜面涟漪微荡,显出的并非肉眼所见景象,而是层层叠叠、或明或暗的能量流——灰黑色的死气如浓雾般笼罩整个废园,其中数道暗红色的血气与淡紫色的星光轨迹纵横交错,构成一个庞大而邪异的无形阵势。而在废园中心偏西位置,死气与血气最为浓烈,隐约形成一个旋转的漩涡,正是冯柏血图上“鬼宿”主星“舆鬼”大致对应的方位!
“阵眼应在西侧。”月泠低声道,收起光镜,“死气冲天,血气为引,星光为络……是‘百棺炼魂阵’的变种,借助此地积尸阴气与星陨残力,炼化生魂,滋养邪物。小心,阵中必有护法尸傀或阴魂。”
陆然点头,闭目凝神。心田中金莲微旋,他将感知缓缓延伸向废园。刹那间,无数嘈杂、痛苦、怨毒的微弱意念碎片如冰针般刺入他的感知——那是被困于此地、被阵法不断磨灭炼化的残魂发出的无意识哀嚎。他强忍着不适,循着死气血气最浓处“望去”,果然在西侧一片看似寻常的、生满荒草的洼地之下,“看”到了一个被厚重禁制掩盖的、通向地底的隐秘入口。
“入口在洼地中央,有幻阵与阴气屏障遮掩。”陆然睁开眼,脸色有些发白。这种直接感知大量负面情绪的方式,对心神的消耗与冲击不小。
“走。”月泠言简意赅,身形率先飘出,月华之力在体外形成一层薄薄的清辉,所过之处,弥漫的死气如同遇到克星,悄无声息地退散开一条通道。陆然紧随其后,浩然气护体,驱散靠近的阴寒。
两人悄无声息地穿过荒草丛生的庭院,避开几处明显有陷阱波动的残垣。空气中开始出现淡绿色的、如同鬼火般漂浮的光点,那是高度凝聚的磷火与阴魂碎片,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抵达西侧洼地。此处杂草更加茂密,中央有一口被石板半掩的枯井。月泠靠近枯井,指尖月华凝聚如刃,轻轻在井口边缘一处不起眼的苔藓上一点。
“咔嚓。”
细微的机括声响起,井口旁一块巨大的、看似天然的石板缓缓横向滑开,露出一个向下延伸、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更加浓郁阴冷、夹杂着淡淡星光焦灼气息的腐臭之风,从洞中涌出。
洞口斜向下,有粗糙的石阶。月泠当先步入,月华在身前凝聚成一盏清冷的光灯,照亮了前方数丈。石阶湿滑,长满青苔与暗红色的苔藓类植物,墙壁上隐约可见模糊的壁画,描绘着星辰陨落、众生跪拜、以及一些难以名状的扭曲仪式场景,风格古老而邪异。
向下行了约三十余丈,石阶尽头,是一扇紧闭的、由整块暗青色金属铸成的门。门上蚀刻着复杂的星辰图案,正是“鬼宿”星官,但其中“舆鬼”与“积尸”两处星位,被替换成了两个不断缓慢旋转的、黑洞般的旋涡,散发出强烈的吸摄之力,仿佛要将人的魂魄都拉扯进去。
“星陨玄铁门,嵌入了‘汲魂’与‘聚阴’的双重核心。”月泠观察片刻,指尖在空中虚划,一枚枚月华凝聚的符文飘出,精准地落在门上周天星辰的几个关键节点上。符文落下,星光流转微微一滞。
“陆然,以浩然气,点‘天狗’、‘天社’、‘外厨’三星位。”月泠快速道。
陆然会意,凝神运气,三道凝练的淡金色气劲破空而出,精准命中门上对应的三处星纹。至阳至正的浩然气与门上阴冷的星辰之力碰撞,发出“嗤嗤”轻响,但并未引发强烈反噬,反而像是钥匙插入锁孔,整扇门上的星光流转骤然停止!
“开!”月泠低喝,一掌轻按在门中央。
厚重的金属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门后,是一个令人心悸的空间。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改造而成的地宫,高达十数丈,方圆近百丈。地宫顶部,镶嵌着数十颗大小不一、散发着幽绿色或惨白色光芒的宝石,模拟着夜空星图,但光芒阴森,照亮了下方的景象。
地宫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暗红色泥土与无数白骨垒砌而成的圆形祭坛。祭坛分为三层,每一层边缘都插着九面黑色幡旗,旗面无风自动,上面用银线绣着扭曲的星辰符文,散发出强大的拘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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