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证道 第49章 陌上花开，秽土藏奸

三日后，一辆普通的青篷马车驶出了平海郡城，蹄声哒哒，融入了官道上往来的车流。

陆然坐于车内，对面是作寻常江湖女子打扮的苏晚晴。她依旧清冷，但那双明眸扫过窗外渐次繁盛的春色时，亦会微微流转。萧破军本欲派影卫随行，却被陆然婉拒。此行意在暗中查访，人多眼杂，反而不美。有苏晚晴这位玉京山传人同行，已是极强的助力。

他们的第一站，是位于郡城西南五十里外的青木镇。据卷宗记载，此镇是“离魂症”病例较为集中的区域之一。

车行半日，沿途阡陌纵横，油菜花开得正盛，金黄灿烂，暖风裹挟着泥土与花香，一派宁静祥和。然而，越是接近青木镇，陆然气海中的浩然气便越是传来一种极其微弱的、如同触及蛛网般的滞涩感。并非强烈的侵蚀，而是一种……无处不在的“污浊”。

苏晚晴亦微微蹙眉：“灵气滞涩，生机流转不畅，此地地脉，确有异常。”

进入镇子，表面看去，与寻常江南小镇并无二致。酒旗招展，贩夫走卒，孩童嬉戏。但陆然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与那日杨家别院相似的阴冷气息，极淡，却如背景杂音般挥之不去。街上行人的脸上，也少了几分应有的红润活力，眉宇间隐约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与晦暗。

他们没有惊动当地里正，而是依着卷宗上的地址，找到了一户曾有家人罹患“离魂症”的农家。

低矮的土坯房前，一个面色蜡黄的妇人正坐在矮凳上缝补衣物，眼神有些涣散。旁边一个五六岁的孩童蹲在地上玩着泥巴，动作也显得有气无力。

“这位大嫂，打扰了。”陆然上前，语气温和，“我们是游方的郎中，路过此地，见天气和暖，讨碗水喝。”

妇人抬起头，眼神有些迟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讷讷地应了一声，起身去屋里倒水。

陆然目光扫过院落，最终落在墙角一小片看似枯萎的野草上。他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草叶，一缕微不可查的浩然气探入。

瞬间，他“看”到了。草叶的根系乃至周围的土壤中，都沾染着极其稀薄的灰黑色气息，正是冥气！它们并非主动侵蚀，更像是……渗透，如同墨滴入水，缓慢而持续地污染着这片土地本身，进而影响着生长于此的植物，以及居住于此的人。

“大嫂，家中近日可有人感觉精神不济，夜里多梦易醒？”陆然接过水碗，状似随意地问道。

妇人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勾起了伤心事，眼圈微红：“可不是嘛……前些日子我家那口子就是，晚上睡得好好的，突然就魇住了，醒来后好多事都记不清，干活也没力气，看了好些大夫都不见好……最近倒是没再犯，可人总是蔫蔫的。”她指了指自己，“我这心里也总是慌慌的，睡不踏实。”

陆然与苏晚晴对视一眼，心中了然。这并非孤立的病例，而是环境性的持续侵蚀！

谢过妇人，陆然借口察看风水，在妇人将信将疑的目光中，于院落不起眼的角落，悄悄埋下了一枚刻画着简易净化符文的玉符。这玉符得自萧破军的赠予，虽不能根除地脉污染，却能形成一个微小的净化区域，暂时护住这一家不再受侵蚀加重。

离开农家，两人循着那冥气污染的微弱感应，向镇外走去。越是远离人烟，走向镇子倚靠的后山方向，那股污浊感便越是明显。

穿过一片竹林，眼前出现了一条浅浅的溪流，溪水看似清澈，但陆然以浩然气感知，却能“看”到水中流淌着丝丝缕缕的晦暗气息。

“是地脉支流。”苏晚晴蹲下身，指尖凝聚月华，轻触水面，月华与那晦暗气息接触，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冥气已渗入地下水脉，借此扩散。”

他们逆流而上，最终在一处偏僻的山坳里，找到了异常的源头。

那是一片不大的洼地，土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黑色，寸草不生。洼地中央，赫然插着三面巴掌大小的黑色三角小旗，旗面上用暗红色的颜料勾勒着扭曲的符文，正无声无息地汲取着地脉中微薄的灵气，并将其转化为更为阴冷的冥气，持续不断地注入地脉与水脉之中！

旗杆旁，散落着几块早已失去光泽的玉石碎屑，显然是用以维持阵法运行的灵材，能量已近乎耗尽。

“聚阴转冥阵……果然是人为！”苏晚晴声音冰冷，“以此阵为节点，污染地脉支流，再通过水脉和地气，将稀释后的冥气扩散至整个乡镇。长期居住于此的凡人，日夜受此侵蚀，神魂与生机便会缓慢流逝，轻则‘离魂’，重则……减寿夭亡！”

陆然面色沉凝。这手段，比直接杀人更加阴毒，如同温水煮蛙，令人难以察觉。若非他身负浩然气，对冥气感应极其敏锐，寻常修士即便路过，也未必能发现这隐藏极深的阵法。

他上前一步，掌心浩然气吞吐，便要毁去这害人之阵。

“且慢。”苏晚晴阻止了他，“此阵手法粗糙，布阵之人修为应当不高。贸然毁去，恐被其感知。不若……将计就计。”

她取出一块留影玉简，将此处景象及阵法细节记录了下来。“留下它，或许能顺藤摸瓜。”

陆然点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没有毁去阵旗，而是同样取出几枚玉符，小心翼翼地布设在阵法周围，构造成一个更隐蔽的监视与干扰结界。此结界不会立刻破坏阵法运行，却能扭曲其部分能量反馈，让布阵者无法准确掌握此地的实际情况，同时，一旦有人前来维护或查看阵法，玉简便会立刻向陆然示警。

做完这一切，两人悄然退去。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来时觉得明媚的春光，此刻看来，却仿佛蒙上了一层无形的阴影。

一个青木镇便是如此，那卷宗上记载的其他乡镇呢？这遍布平海郡的“离魂阵”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个这样的阵法节点？玄阴教如此大费周章，缓慢汲取凡人生机，究竟意欲何为？

答案，似乎隐藏在那更深、更暗的潮汐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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