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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天光还未完全放亮。
云晚晚是在一阵细微的衣料摩挲声中醒来的。
她睁开哭得红肿的双眼，还有些迷蒙，就看见君无尘已经穿戴整齐，一身清简的月白劲装，长发用一根玉簪束起，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宛若一柄即将出鞘的绝世仙剑。
他身上那股熟悉的莲香，此刻也带上了几分凌厉的剑意。
“醒了？”君无尘回身，见她呆呆地坐着，并未多言，“一炷香后，到九霄台。”
没有了往日清晨的温存与厮磨，他的话语简短而直接，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
云晚晚怔怔地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鼻头一酸，差点又掉下泪来。可一想到昨夜自己哭着吼出的那些话，想到他最后那个郑重的承诺，她便用力吸了吸鼻子，将那点软弱压了回去。
她迅速起身，换上一身利落的短打，连平日里最爱的花蜜露都顾不上喝一口，便朝着九霄台飞奔而去。
九霄台是九霄仙宫最高处的演武场，白玉铺地，广阔无垠，四周云海翻涌，罡风凛冽。
云晚晚赶到时，君无尘正负手立于平台中央，闭目养神。
“夫君，我来了。”她喘着气，小脸因为跑得急而泛着红晕。
君无尘睁开双眼，那双清透的眸子扫过来，平静无波。
“将你所有的仙力，全部释放出来。”
云晚晚不敢怠慢，立刻凝神聚气。
仙王境的威压自她娇小的身体里轰然爆发，仙力激荡，卷起周围的云海，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这股力量其实相当可观，只是散乱无章，横冲直撞，显出一种外强中干的虚浮。
君无尘静静地看着，任由那狂暴的气流吹拂着他的衣袍。
“仙王境初期。”他缓缓开口，一句话就让云晚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紧张地攥着小手，等待着他的评判。
是不是，还是太弱了？
“这个境界，在你出身的剑宗分脉，已足够让你坐上长老之位。”
云晚晚猛地抬起头，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长老？她？怎么可能！分脉的长老们，个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大人物，她何德何能……
“你不信？”君无尘看穿了她的心思，“你所缺的，并非境界，而是对力量的掌控。你的仙力是一片汪洋，却只会任其掀起巨浪，拍碎一切，不懂如何引流入渠，汇川成海。你的剑道，是你师姐教的，有其形，无其神。”
每一句话，都精准地刺中了云晚晚的要害。
她从小就羡慕师姐那挥洒自如的剑法，拼命模仿，却始终只得皮毛。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夫君，那我该怎么做？”她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要变强。
君无尘没有回答，而是屈指一弹，一片青翠的树叶便悠悠飘落在她面前。
“将你的仙力，注入其中，让它悬浮于你面前，一炷香之内，叶不毁，力不散。”
云晚晚看着那片薄如蝉翼的叶子，愣住了。
这……这算什么修行？
她将信将疑地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调动起一丝仙力，朝着那片叶子探去。
“嗤”的一声轻响，仙力刚一触碰到叶片，那片青翠的叶子就瞬间化作了飞灰，连渣都没剩下。
云晚晚：“……”
“继续。”君无尘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云晚晚咬了咬牙，又招来一片叶子。
这一次，她更加小心了。可结果依旧，叶片在她仙力触及的刹那，直接爆成了一团绿色的雾气。
“再来。”
“砰！”
“再来。”
“嗤啦！”
一次又一次，那脆弱的叶片在她手中以各种方式毁灭。云晚晚从最初的信心满满，到后来的烦躁，再到此刻的泄气，整个人都快要抓狂了。
“我不练了！这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她气鼓鼓地将手一甩，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起了无赖。
君无尘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昨夜的话，都忘了？”
云晚晚被他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小脸涨得通红。
“可这也太难了！”她委屈地辩解。
“难，就不做了？”君无尘反问，“那你回剑宗，是想让所有人继续看你如何躲在你师姐和你夫君的羽翼之下，还是想让他们看看，你云晚晚，自己能站多高？”
这句话，重重地敲在云晚晚的心上。
她仰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他面容清冷，说出的话也句句戳心，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倒映着她狼狈又倔强的小小身影。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我练！”
她就不信了！
接下来的日子，云晚晚彻底告别了咸鱼生活。
每日天不亮就要被君无尘从被窝里拎起来，到九霄台对着一片叶子死磕。
仙力耗尽了，就打坐恢复，恢复好了，继续。
她的手指被那狂暴的仙力反噬得遍布细小的伤口，好了又伤，伤了又好。
中间穿插的，还有那让她头皮发麻的礼仪课。
君无尘会突然让她顶着一整套茶具，在布满碎石的路上行走，茶水不能洒出一滴。
“夫君！我的手快断了！这到底和修行有什么关系啊！”云晚晚欲哭无泪。
“心浮气躁，如何精细控力？步履不稳，何谈气度威仪？”，君无尘手持一卷玉册，头也不抬地回道。
云晚晚气得牙痒痒，在心里把这个狗男人骂了一万遍。
可骂归骂，她却真的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那股憋在心里的气，支撑着她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堪称折磨的苦修。她没有再抱怨过一句，甚至连撒娇都少了。
君无尘将她所有的变化都看在眼里，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掀起了微澜。
他从未想过，这个娇气爱哭的小东西，身体里竟蕴藏着如此惊人的韧性。
这天傍晚，云晚晚已经能够让那片叶子在她指尖停留足足半息才燃烧起来。
虽然依旧是失败，但这已是天壤之别。
她累得瘫倒在地，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望着天边的晚霞，嘴角却不受控制地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回到寝殿，云晚晚连沐浴的力气都没有，一头栽进柔软的云榻里，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夜半时分，她却在睡梦中不安地辗转起来。
白日里的坚强与倔强，在黑暗中褪去，那些被压抑在心底深处的不安与脆弱，又重新占据了她的心神。
她梦见了剑宗，梦见了那些师兄师姐们客气又疏离的笑脸，梦见了师姐云清寒那遥不可及的光芒。
在梦里，她还是那个不管怎么努力，都只能跟在后面追逐影子的可怜虫。
“不要……”她无意识地呢喃着，身体蜷缩成一团。
一只冰凉却带着熟悉气息的大手，轻轻覆在了她的额头上。
君无尘被她不安的呓语惊醒，睁眼便看到她满头冷汗，小脸惨白的样子。
他没有叫醒她，只是静静地躺在她身边。
云晚晚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本能地朝着那股让她安心的气息源头靠了过去。
她的小手在摸索中，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然后整个人都钻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脑袋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蹭了蹭，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才终于停止了颤抖，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君无尘垂眸，看着怀里这个毫无防备地依赖着自己的小人儿。
白日里，她是他最严格对待的弟子，倔强不服输。
到了夜晚，她又变回了那个需要他抱在怀里，才能安然入睡的小娇妻。
他伸出手臂，将她更紧地圈入怀中，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顶。
罢了，就让他，做她白日的严师，夜晚的港湾。
只要她能真正强大起来，变得无畏无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