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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天光刚刚透过窗纸，我就被院子里隐约的说话声唤醒了。睁开眼，娘已经不在身边，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我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侧耳细听——是大力婶子那洪亮的嗓门，还有李婶子温软的声音，夹杂着陈奶奶慢悠悠的语调。
她们来得真早。
我快速穿好那身月白色的襦裙，将头发梳成整齐的双丫髻，推门走出房间。堂屋里已经坐了好几位妇人，除了昨天帮忙的几位，还多了两个面生的婶子，想来是昨天听说后今天特意赶来的。娘正站在堂屋中央，手里拿着一块靛蓝色的棉布比划着，见我出来，朝我招了招手。
“画儿，醒了？正好，把咱们记的那张尺寸单子拿出来。”娘说着，又转头对几位妇人笑道，“各位婶子嫂子稍等，咱们等画儿把单子拿来，一起商量。”
我应了一声，转身回屋，从床头的木匣子里取出昨晚和娘一起整理好的那张纸。纸上用炭笔详细列着新宅每个房间的尺寸、需要的窗帘门帘数量、尺寸、用料，以及哪些需要絮棉花，哪些只需要单层布。
拿着单子回到堂屋，几位妇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陈奶奶眯着眼打量我，慈祥地笑道：“画丫头这一打扮，真水灵。听说新宅的图都是你画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就是瞎画，让奶奶见笑了。”
“瞎画能画出那么好的院子？”大力婶子嗓门洪亮，“昨天柳二他们可都说了，你那图纸清楚得很，干活从没出过错。要我说，画丫头你这本事，比镇上那些老师傅都不差！”
李婶子也附和道：“就是，周嫂子有福气，闺女这么能干。”
娘脸上带着骄傲又谦逊的笑容，接过我手里的单子：“行了，别夸她了，再夸该飘了。咱们说正事。”
堂屋里的气氛顿时认真起来。几位妇人围拢过来，娘将单子铺在方桌上，开始一项项讲解。
“这新宅一共十一间正经屋子，”娘的手指点在单子上，“堂屋最大，窗户也大，需要两幅对开的窗帘，尺寸我量了，每幅要宽三尺，高一丈二。用这种靛蓝色的厚棉布，挡光，也耐脏。”
她拿起手边那匹靛蓝色棉布给大家看。布匹厚实，颜色沉稳，确实适合做堂屋的窗帘。
“堂屋的门帘也要用这种布，宽四尺，高一丈，中间絮一层薄棉花，冬天挡风。”娘继续说，“门帘顶上要缝布环，挂到门楣的横杆上。”
大力婶子伸手摸了摸布料，点头道：“这布选得好，厚实，颜色也正。堂屋是脸面，用这个合适。”
娘点点头，又指向下一项：“东西厢房，一共四间。窗户尺寸差不多，每间需要两幅窗帘，宽二尺五，高一丈。用这种月白色的细棉布，轻薄透气，屋里亮堂。”
她拿起另一匹月白色的细棉布。这布料比靛蓝的薄些，质地柔软，颜色洁净。
“厢房的门帘也用同样的布，宽三尺，高九尺，单层就行，不用絮棉花。”娘补充道，“布环一样要缝。”
李婶子拿起月白布对着光看了看：“这布好，细软，做窗帘门帘都好看。画丫头会挑。”
我站在娘身边，看着几位妇人认真听讲、不时提问或建议的样子，心里踏实了许多。这些琐碎的事情，光靠我和娘确实忙不过来，有这么多经验丰富的婶子嫂子帮忙，能省下不少心力。
娘继续往下说：“厨房、储物间、下人房这些地方，窗户小，用最便宜的粗麻布就行，裁成合适的尺寸，边上缝个布带子，系在窗棂上就好。门帘也用粗麻布，简单挡挡灰。”
她拿起角落里那几匹灰扑扑的粗麻布。这布虽然粗糙，但织得密实，耐磨，价格也便宜，用在辅助房间正合适。
“最要紧的是被褥铺盖。”娘的语气更加郑重，“新做的被褥，一共要八套。娘和画儿的房间各一套，狗蛋的房间一套，两间客房各一套，三间下人房各一套。被面用这种浅藕色的细棉布，”她指着一匹颜色柔和的布料，“褥子面用深灰色的厚棉布。棉花是新弹的，我已经托人从县里买了。”
“被褥套子呢？”小花嫂子问，“是咱们做好被面褥面，絮上棉花缝死，还是做成活套，能拆洗的？”
娘想了想，看向我：“画儿，你说呢？”
我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活套方便拆洗，但缝制起来更麻烦；缝死的暖和，但清洗不便。权衡之下，我开口道：“娘和哥哥房间的，还有客房的，做成活套吧，方便拆洗。下人房的，就直接缝死，暖和就行。”
“行，听画儿的。”娘拍板，又对几位妇人说，“活套的做法，就是在被面四周缝上布带或扣子，褥面也是。拆洗的时候把带子解开，棉花芯拿出来晒，只洗外面的布套。”
几位妇人都是做惯针线的，一听就明白，纷纷点头。
“还有枕头，”娘继续说，“枕头套用月白布做，里面填荞麦壳或者决明子，这些我都准备好了。”
她一口气将单子上的内容全部说完，然后看向大家：“大概就是这些。布料我都买齐了，棉花过两天到。工钱方面，咱们按件算。做一套窗帘门帘，连裁带缝，工钱十文；一套被褥铺盖，工钱三十文。要是来家里做，管一顿午饭。大家看看，行不行？”
这个工钱在村里算是公道的。几位妇人互相看了看，都露出满意的神色。
大力婶子第一个开口：“行！周嫂子爽快！那我家接三套窗帘门帘，两套被褥！”
李婶子也说：“我接两套窗帘门帘，一套被褥。”
小花嫂子和其他几位妇人也纷纷报了数。最后算下来，所有的活计都被分完了，还有两位妇人因为来得晚没分到，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
娘见状，想了想说：“这样，如果做得快，还有窗帘的挂杆、系带这些小零碎活，到时候再请你们帮忙。”
